济南城,林府。
昔日繁花似锦的林府大院,伴随着林士坚被软禁。
直接变得无比萧条起来。
整个林府上下,除了充当林士坚亲卫的两名士卒之外,便再无其他下人。
至于林府家眷早在林士坚被软禁的前半个月,便被林士坚秘密送往了其他城池。
若非如此,林士坚岂会毫无顾忌的出言阻拦济南城投金一事。
林府后院。
年过三旬但依旧魁梧不凡的林士坚,&bsp&bsp孤身一人静静的站在后院凉亭内。
背负着双手似是在欣赏那阴雨连绵的雨景。
看似是在赏景,若有外人在此,一眼便能看出此时的林士坚内心并不平静。
那眼神中的挣扎,几乎快要溢于言表。
许久。
林士坚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阴雨连绵的潮湿新鲜空气。
眼神不经意的从后院柴房处撇过。
到了这时,林士坚眼神中的挣扎之色,渐渐的消退了不少。
又片刻。
林士坚死死握住双手,满背青筋的双手重重的在雨幕中挥舞了两下。
虎虎生风的拳劲,似乎带走了林士坚所有的犹豫与挣扎。
发泄一通后的林士坚,&bsp&bsp眼神中渐渐只有坚定之色。
片刻后。
背负双手静静赏着雨景的林士坚,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略显轻盈的脚步声。
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又来了。”
装作没有察觉般,继续欣赏着雨景。
就在这时,林士坚身后传来一男子声音“林将军真是好雅兴啊。”
林士坚转身看向身后那略显凉薄的青年男子双手抱拳称呼道“林某见过三公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济南王刘世恒的庶子刘天胜。
刘天胜微微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你我又不是初次相识,林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说着,那刘天胜直接反客为主的坐在了凉亭正中心的石桌旁。
“林将军,可否坐下一叙。”刘天胜皮笑肉不笑的询问道。
林士坚洒脱一笑开口说道“三公子有请,林某莫敢不从。”
林士坚大踏步的走向石桌,坐好之后明知故问道“三公子今日不请自来,缘由为何?”
刘天胜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士坚皮笑肉不笑道“林将军,今日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何必装聋作哑?”
话音落罢,刘天胜双眼缓缓的扫过林府后院的每一处角落。
虽然早已知道林府下人以及家眷早就被林士坚送走了,但今日要说之事,非同小可,再认真仔细也丝毫不过分。
林士坚笑了笑开口说道“三公子是不是找错人了?现如今的林某只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
“哈哈哈”刘天胜仿佛听到了人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刘天胜定了定神轻声说道“林将军你这玩笑可真是太好笑了。”
“你若只是一介布衣,&bsp&bsp父王早就直接将你斩首了,又岂会留你到现在?”
“你若只是一介布衣,今日这林府后院又岂会只有你我二人?”
“林将军,古有刘备刘玄德三顾茅庐,算上这次,我可是足足请了你五次了。”刘天胜最后意有所指的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整个林府后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除了风声雨声之外,再无其他任何声响。
气氛逐渐凝固了起来,就在这种氛围中,刘天胜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林士坚的脸庞。
林士坚见状,心知今日之事定是无法继续推脱了,强行忍住看向柴房的目光。
林士坚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说道“三公子意欲何为?”
刘天胜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
快速的起身双手死死握住林士坚的手,急切道“林将军这是答应了?”
林士坚微微晃动了两下手掌,结果却发现那刘天胜竟握的死紧,强行挣脱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没那个必要。
林士坚强忍住心中厌恶微微点了点头。
刘天胜见状,那张薄情的脸上瞬间喜笑颜开起来。
直看的林士坚胃中一阵翻滚,别人不知道,他林士坚身为曾经济南城的高层,又岂会不知这刘天胜素来荤素不忌。
似乎是察觉到林士坚眼神中的厌恶,刘天胜嘿嘿笑着将手拿开。
“一时间竟有些情不自禁,还望林将军见谅。”
“着实是有了林将军相助,某便相当于如虎插翼啊。”刘天胜哈哈大笑道。
林士坚闻言不置可否的岔开话题询问道“还是那句话,林某现在一介布衣,纵使想要助三公子完成大业,恐怕也有些力不从心啊。”
“更何况,没有王爷发话,林某连着林府大门都不能踏出半步,又该如何相助三公子?”林士坚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意有所指的开口说道。
刘天胜闻言并未有丝毫言语,反而是学着林士坚的模样,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缓缓将茶杯放置于石桌之上。
刘天胜静静的望着林士坚一言不发。
好似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给林士坚施压,好以此试探林士坚是否真心投靠一般。
但,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林士坚并未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忠心。
反而是略带生气的质问道“三公子这是何意?”
“若是信不过林某,便直接请回吧,今日之事林某自当从未发生过,更从未见过三公子。”
话音落罢,林士坚起身重重的拂袖离去。
就在林士坚即将走出后院进入书房之际。
刘天胜忽然大声开口说道“林将军且慢。”
林士坚仿佛从未听到刘天胜的声音一般,猛地推开书房大门。
大踏步走进书房,随后重重的将书房大门关闭。
“三公子请回吧!”书房内的林士坚冷声下达了逐客令。
闻得逐客令的刘天胜非但没有生气,面上的笑容反而愈发多了起来。
林士坚越是如此反应,刘天胜心中便越是安稳。
“这才是我认识的林士坚林先锋嘛。”刘天胜心中暗道一句。
快速的起身追至林府书房。
“林将军,适才是小子无礼了让,还望林将军见谅。”书房外刘天胜正声开口说道。
书房内的林士坚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眼死死的盯着书房大门,脸上挂满了阴晴不定的神色。
谷韈<spa> 到了这时,林士坚又岂会不知适才的自己着实是心急了一些。
见书房内的林士坚没有任何反应。
刘天胜再度叩响房门大声开口说道“林将军,适才是某过分了,某诚心向林将军致歉,还望林将军谅解。”
话音清晰无误的传入林士坚耳中。
林士坚双手剧烈的搓了搓脸庞沉声开口说道“三公子何错之有,林某一介布衣,岂敢让三公子致歉?”
“三公子还是请回吧,今日之事林某就当从未发生过。”林士坚双眼凝望书房外的那道身影,缓缓开口说道。
刘天胜到了此时不由得有些暗暗着急起来,心中甚至还略有些责怪自己。
“呼!”刘天胜重重的叹息一声。
“林将军,某不该试探于你,某向你保证,这将会是最后一次试探。”刘天胜面朝书房郑重承诺道。
书房内的林士坚心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更知道这位刘三公子向来没有太多耐心,且为人凉薄。
能让他说出此番话,便已经足够了。
“当真?”林士坚定了定神沉声询问道。
“当真!”书房外的刘天胜郑重保证道。
此言一出,书房内外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
就在刘天胜即将按捺不住之际,书房内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刘天胜眼神一喜,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个尽显凉薄的笑容,随即快速收敛笑容,摆出一副郑重的脸色。
“咯吱”一声,书房门从内缓缓拉开。
林士坚站在门外深深的看了刘天胜一眼道了一句“三公子请进。”
当二人再度于书房内重新坐好之后。
林士坚开门见山道“三公子想要什么林某心知肚明,但三公子又能给林某什么?”
一无所求的林士坚,和有所要求的林士坚对于刘天胜而言绝对是有所要求的林士坚用着更放心一些。
刘天胜笑道“林将军想要什么?”
林士坚深深的看了一眼刘天胜缓缓道出两个字“抗金!”
就在刘天胜脸色突变之际。
林士坚开口郑重道“此举不单单是因林某人一己私欲,更关乎到如果事成,三公子能不能坐稳这济南王的位置!”
闻得济南王三字,刘天胜脸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刘天胜恭声道“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林士坚拿起茶壶为刘天胜倒了一杯热茶之后缓缓开口说道“金汉百年恩怨,死于金人手中的不单单只有林某父母长辈。”
“试问这济南城几十万百姓,哪家与那金人没有血海深仇?”
“若是金朝仍在强势时期,亦或者是王爷手下兵马依旧强壮。”
“那么,满城百姓至多也就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说着,林士坚双眼死死的凝望着刘天胜沉声开口说道“但是三公子莫要忘了。”
“年前那番大战,金国的康王完颜金洪已经战死了,且还是死在一个名声不显的小将手中。”
“那番大战中,王爷的济南城兵马更是损失惨重。”
林士坚身子缓缓靠向太师椅的靠背叹息一声缓缓说道“现如今,压在百姓身上的两座大山已经彻底没了。”
“哪怕王爷回城后便第一时间开始扩军。”
“但,那些新扩军的士卒,又岂能和之前那些善战士卒相提并论。”
“恐怕,现如今的济南城早就已经风起云涌了,若是猜测的没错的话,他们皆是在等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快则一年,慢则三年,终究是会到来的。”
林士坚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叹息一声之后便开始久久未语。
但眼神却总是似有似无的盯着刘天胜的脸庞,似是想要从刘天胜脸上看出什么似得。
林士坚一番话说的刘天胜哑口无言,从刘天胜的脸色上来看,很显然林士坚的所有猜测都是正确的。
刘天胜单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不知不觉间,把玩着茶杯的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
最终,啪啦一声。
刘天胜手中茶杯应声而碎。
刘天胜甩了甩手中血迹,伸手从袖摆中取出一块手帕,面无表情的擦了擦手中血迹。
“林将军口中百姓,不不不,应该说是有心之人等待的那个机会,便是耿昌吧。”刘天胜面目表情的开口说道。
林士坚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正是,按照耿昌的性子,又岂会吃这个暗亏?若是快的话,今年秋收之后两城恐怕将会刀兵相见。”
“到了那时,纵使三公子夺得济南王的位置又能如何?”
“内忧外患之下,三公子如何能够保住济南城?”林士坚毫不客气将所有问题摆在刘天胜面前。
刘天胜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那依照林将军的意思,某就坐吃等死?”
林士坚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三公子甘心坐吃等死,将自身安危托付于其他人之手?”
许是林士坚的这句坐吃等死深深的触动了刘天胜内心的那根敏感神经。
刘天胜那凉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口中冰冷说道“某岂会甘心?”
话音落罢,刘天胜深深的凝望林士坚的双眼沉声问道“想必林将军也不甘心吧?”
林士坚冷笑一声回答道“林某十二岁进入军营,至今已经整整二十一年了。”
“从一个无知小卒,渐渐的爬到伍长、什长、再到营副指挥使,营指挥使、校尉、先锋、再到最后的将军。”
“三公子可知为了这一切,林某杀了多少人?又挨了多少刀?又有多少次死里逃生!”
“甘心?我又岂会心甘情愿的将兵权拱手相让?”
话音落罢,林士坚凝望刘天胜双眼沉声说道“林某不怕战死!就怕手中没有兵权!兵权就是林某的命根子!”
“只要三公子能想办法让林某重获兵权,林某这条命交予三公子又能如何?”
刘天胜闻言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你就不怕刚获得兵权,济南城就被耿昌给攻破了?到时候你这兵权还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林士坚闻言大笑一声询问道“耿昌会以何等理由攻伐济南城?”
刘天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父王投金。”
林士坚闻言再度询问道“三公子适才问我想要什么,我回答的是何?”
刘天神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回答道“抗金。”
林士坚阴沉一笑缓缓说道“没错,就是抗金,想要抗金就必须有兵权,而想要阻拦耿昌攻打济南城,也必须抗金!”
“济南城与泰安城相安无事了二十年时间,最后为何会闹到兵戎相见?”林士坚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沉声询问道。
刘天胜缓缓开口说道“因父王投金,背刺耿昌。”
林士坚微微点了点头循循善诱道“这是因,也是果,前任济南王犯的错,关现任济南王何事?”
闻言,刘天胜眼神中浮现一丝凶芒哈哈大笑道“林将军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前任济南王投金,现任济南王可是坚定的抗金派啊,哈哈哈哈哈。”刘天胜仿佛想到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般哈哈大笑道。
只不过,那眼神中却并未有丝毫笑意,反而愈发的冰冷与狠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