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尸体,满地血迹。费景庭将尸体翻过来,见死者是个年轻汉子,被一剑抹了脖子;另一尸体被一剑刺穿了喉咙,却是个老者。周遭雪地凌乱,费景庭顿时皱起了眉头。
手掐仙鹤诀,却已感知不到张乐瑶的方位。太上洞渊秘法里的追魂术只要印在身上,就算用了藏身术都没用,何以感知不到?莫非短短时间之内,张乐瑶便奔出了百里开外?
此时猞猁四处嗅嗅,看着那汉子眨眨眼,说道“老爷,这厮我认识,是山中猎户。心狠手辣,在山里害了不少人性命。”
费景庭眉头不展,以张乐瑶的身手,对付两个普通人,何以弄得如此凌乱?便是不用术法,单单用剑术便能轻易结果这两人。可雪地里一片凌乱,显然当时张乐瑶分外难堪……莫非,那咒术又发作了?
想到这里,费景庭的心纠了起来。病急乱投医,看着猞猁说道“你鼻子灵,四下闻闻,可有气味踪迹。”
老子不是狗啊!
猞猁心中腹诽,却不敢得罪费景庭,只得装模作样四下闻了闻。鼻子没嗅到什么,倒是瞥见树后一连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老爷,这边儿有脚印!”
费景庭当即循着脚印一路追下去,不过二百多步,便瞧见了一摊将将熄灭的篝火,篝火后头有个不小的树洞,足够藏身。那树洞里隐隐有些冻住了的血迹,树洞上方有人用剑刻下一行字“人老夫救走了——宋唯一。”
费景庭当即长出了一口气,宋唯一修为深厚,有他护着,想来张乐瑶暂时没事儿了。
他又四下检视一番,又在树洞里找到了三枚银角子。捡起来捏在手里,费景庭眼前浮现出张乐瑶的模样,也不知她现在到底如何了。
站在树洞前良久,费景庭收回心神,将三枚银角子放进衣袋里,转身冲着猞猁道“走吧,去麻达山。”
“要不再歇会儿?”
便在此时,费景庭抬起头看向北方天空。但见透过长白山主峰,一道霞光冲天而起,好似极光一般在空中飘荡。
这就是所谓的宝光?
费景庭根本不给猞猁偷奸耍滑的机会,伸手揪住后脖颈,手掐法诀使出徐行止追之术,一步跨出就是十几丈远,不片刻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一路劲风袭面,吹得猞猁根本睁不开眼睛。眯着眼偷眼看向地面,但见费景庭步子不疾不徐,速度却好似疾驰一般。
猞猁心中感叹,这位老爷果然本事超凡,也不见念咒做法,更不见打出黄符,随随便便掐了个法诀就能缩地成寸。日后跟在老爷左右,说不得能多得一些好处。
长话短说,费景庭仗着真气雄厚,一路疾驰,临到半夜子时,已然到了霞光升起的山头外。
此时体内真气已然不多,费景庭丢下猞猁,找了块干净地方趺坐调息。掌中拿出仅有的一块玉牌,将丝丝缕缕的灵机吐纳入体内,尽数转化为丹田里的真气。
如此真气运转几个小周天,总算恢复了大半真气。
睁开眼,眼见猞猁那货做威武状,四下巡视。有树上松树冒头,这货顿时学着一声虎吼,吓得松树蹿出去老远。
“啧,你干嘛呢?”
“老爷修行完了?”猞猁瞪着一对眼睛咧嘴道“小的怕老爷修的是静功,生怕那些不开眼的野兽打扰,所以在此护法。”
费景庭哭笑不得“有心了……我来问你。”他指着不远处冒出霞光的山头道“此处就是麻达山?”
猞猁道“错不了!小的在人参精手底下听了二十年的差遣,不敢说熟知山中一草一木,可闭着眼睛也走不丢。”顿了顿,猞猁小意道“这个……老爷,咱可说好了,我就送您到这儿,可不进山。小的本领低微,进去就怕出不来了。那人参精可是凶得很!”
费景庭点点头,放要交代点什么,心神隐有所感,当即拎住猞猁的脖颈子,使了个隐遁术,瞬间遁入地下。
不过须臾间,两道身影从半空中落将下来,却是胡三太爷与胡三太奶。
这胡三太奶生着一张黑脸,道行虽然不比胡三太爷,民间却广有声望,人称黑老太太、黑妈妈。
相传乾隆年间齐鲁马鞍山有个老道郭守真,下山救了一只黑狐狸,黑狐狸感恩戴德,此后郭守真碰到难事便过来相助。后来还跟着郭守真到了铁刹山,一边修行,一边还帮助善男信女,使得铁刹山声名远扬。
一来二去,后来干脆在九顶铁刹山、八宝云光洞起了个偏殿,就叫黑妈妈殿,这黑老太太更是被封为护法黑大仙。
这郭守真便是关外道教的开山祖师,此人是龙门派出身,这龙门派又出自全真一脉……所以既不会符法,也不做斋醮,更不会敕封的全真龙门派,封了个护法黑大仙……
这黑老太太的敕封有些扯淡,做不得数,只能说明其民间口碑不错。说到底,依旧属于野仙一路。
夫妇俩落在地上,胡三太爷抬头瞧了眼霞光,转头看向黑老太太道“又是一甲子过去,此一番也不知那参王修炼到如何境地了。”
黑老太太笑呵呵道“引了常家那俩过来敲边鼓,连宋唯一都来了,想来那人参精分身乏术,说不得此番就能得手。就算没得手,我们合力也能从容走脱,老头子莫要太过担忧。”
胡三太爷咳嗽几声,说道“若不是为了我,咱们也不会……”
“一家人莫说两家话,你这毛病便是人参精打得。就算为了报仇,咱们也不能放过那人参精。”
黑老太太说到这儿,扭头朝后方瞧了眼,但见一条火龙由远及近,蜿蜒而行。
老太太啐了一声道“怎么连凡俗之人也掺和进来了?”
胡三太爷冷哼一声道“宝光引得人心浮动,他们要去送死,咱们也不好拦着。”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霞光“走吧,说不得常家二位已然进了山。”
两个野仙不再废话,抬脚进了山林。费景庭从地上探出脑袋,但见山林里雾气升腾,转眼便不见了胡三太爷的身影。那黑老太太走到迷雾边缘,陡然顿住,扭头朝着费景庭笑了笑,惊得费景庭头皮发麻,却见黑老太太丝毫不理会费景庭,跟着胡三太爷进了迷雾之中。
费景庭从地下钻出来,随手将有些迷糊的猞猁丢在地下,暗自琢磨着方才胡三太爷与黑老太太的说辞。
人参本就属于珍稀药材,百年人参便可称得上是灵药。山中人参精也不知修行了多少年,绝对算得上是天材地宝了。而且听胡三太爷与黑老太太说起,这人参精竟然能伤得了胡三太爷,这得多深厚的道行?
若将人参精剿灭,不用旁的奖励,单单是人参精的原型躯体,只怕就是无价之宝。
可听两个野仙的意思,他们此行的目的似乎不是那人参精?难道这山里真藏着什么宝贝不成?
除此之外,似乎胡家二老似乎瞒着胡七姑行事,若非如此,也不会二老引常家两野仙为臂助,胡七姑却以为常家野仙参与进来会抢夺宝物,所以才给了自己香炉与一颗水族妖丹。
想到妖丹,费景庭心神一动,那枚水族妖丹便从空间里挪移到了手中。放一入手,那妖丹陡然放出万道霞光,冲天而起!
费景庭咂咂嘴,心道果然如此。那狐媚子每一句真话,所谓的香炉也是假的,这水族妖丹才是真真正正被做了手脚。所以说一家子人,办事儿之前就不能商量商量吗?
这下好,水族妖丹白白便宜了自己。
还有那黑老太太,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怎么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哦,是了,大敌当前,自己又跟胡家没有根本矛盾,所以暂且放在了一旁吧?
霞光晃得猞猁眯了眼睛,闹不清楚费景庭又在摆弄什么。
费景庭将水族妖丹重新收入空间里,旁边的猞猁这才缓了过来。费景庭张口刚要说些什么,瞥见猞猁的瞳孔,惊奇道“咦?你怎么使圆瞳?猫不都是竖瞳吗?”
猞猁有些懵“可我不是猫啊!”
“算了,不重要。”费景庭交代道“你且去山下躲避,若我能从山中出来,便传你假形化身之术。”
猞猁人立而起,作揖道“小的谢老爷恩典……那老爷进山一定要多加小心,人参精生性诡诈,最善期满,老爷切莫着了道。”
“聒噪。只怕不少强人、野仙、修行中人都来了,你赶快寻个地方躲着吧。”
猞猁谢过费景庭,扭头朝山下奔去。
费景庭转头走向山林,几步跨入迷雾之中。这迷雾分外浓厚,触之无形,目视不过三尺,别说辨认方向,便是走路都难。费景庭便开了阴阳眼,以气机感知,一路缓缓前行。
他进了迷雾,不过一个钟头的光景,那条火龙便到了近前。一行二十几号人鲜衣怒马。膘肥体壮的汉子护着三个满铁的日本人,其后还跟着满脸阴郁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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