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义笑道“活猴儿,你还真想着以武入道啊?”
书中暗表,此时的国术高人,好些个上了年岁的,大多将拳理与道法融合在一起。就比如李存义,其描述明劲、暗劲、化劲,就分别用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之境来描述。
而后期的孙禄堂,更是在与道门高人恳谈之后,提出了以武来炼虚合道。
孙禄堂笑着道“既然已经到了这步,总要跨过去。不然这心里头总是不甘啊。”
“好,好啊,你还年轻,我是老了,能不能成事便看你的了。”
孙禄堂看向费景庭,说道“景庭此番来讨教太极拳,我这太极却跟武当的太极有些区别,嘴上说再多不如实际过过手,来,你我二人切磋一番。”
费景庭赶忙抱拳“敢不从命?多谢老爷子指点!”
二人也没去到院落里,径直在厅中相对而立,搭上手便切磋起来。费景庭的太和拳快慢相宜,后发制人,已有了太极的意思。
孙禄堂的孙氏太极融合了八卦、形意、太极三家所长,打起来竟然跟太和拳极其类似!
二人这一交手,拳劲相交,费景庭便察觉出了不对。他已用了五成的力量,不说寻常人,便是换做当日擂台上的日本人只怕也不好受,可人家孙禄堂老爷子却跟没事儿人一般,轻松将其拳劲倒入地下,时而还会将拳劲还回来。
不自查地,费景庭便加了几分气力,结果人家孙老爷子照样接了过去,半点不适也没有。
交手片刻,费景庭便察觉出了这孙禄堂太极拳的特点。似乎生怕费景庭不理解,老爷子便切磋便说道“我这孙氏太极,讲究进步必跟、退步必随、动作敏捷、圆活紧凑。动中求静、用意不用力。”
再推手,费景庭猛然发力,孙禄堂推手卸掉,转身便还了回来。费景庭现学现用,好似复刻一般,径直将孙禄堂的推手还了回去。
老爷子身形滴溜溜乱转,转了两圈儿才将拳劲卸掉,当即惊异道“景庭好悟性,我不过随口说说,便明了太极拳精髓。”
此时费景庭眼睛开阖,已然开启了阴阳眼,虽然看不透眼前的老爷子,但却能察觉到孙禄堂周身劲气流转、逸散。
那劲气似是而非,有些真气的意思,却又有些不同。难道这位老爷子还真能以武入道?
至于老爷子所说,费景庭倒是没怎么听。他此番是为了道门太极拳而来,结果老爷子用的是自创的孙氏太极拳。虽然都叫太极拳,可其中的内核却变了。
太极讲究个无字,而孙氏太极虽然也用意不用力,却跟原本的道门太极拳相差甚远。
费景庭收了架势,奇道“老爷子,您已经练出了……内力?”
孙禄堂收了架势笑道“倒是练了些练气功夫。”
费景庭沉吟一下,说道“实不相瞒,我便是修道者。”
“哦?”
“老爷子请看!”费景庭手掐法诀,稍稍一引,孙禄堂身后茶几上一盏茶碗便径直飞将过来,转瞬便到了费景庭手中。
“法术?”
“雕虫小技,让老爷子见笑了。”费景庭道“请恕在下失礼了,孙老爷子,可否让晚辈探查一下您的……内力?”
老爷子很洒脱“这有何不可?我都土埋脖子的人了,还怕你害我不成?”
费景庭感激地一抱拳,过去握住老爷子的脉门,度过一丝真气细细探查。
真气从经脉入体,瞬间遭到劲气反抗。只可惜那劲气虽然庞大,却比不过费景庭真气凝实,虽竭力反抗,却只能任凭真气游走,奈何不得。
真气下行,费景庭睁开眼惊讶道“老爷子丹田气海充盈,这怕得数十年功力方能如此。”
孙禄堂却在皱眉,说道“你这真气怎地如此霸道?”
费景庭心道,自己的是原原本本的真气,至于孙老爷子,他那顶多算是内力。
探查过后,费景庭若有所思。先天一炁汇聚灵机,灵机入体转化真气。他此前死皮赖脸探查过小姑娘符芸昭的真气,虽大致相同,却略有差异。而孙禄堂又不一样,其真气与费景庭差异实在过大。
或许是因为孙禄堂不是道门中人,其修行之法完全是自行领悟的?
因为差异过大,所以费景庭根本没法断定老爷子的修为。此方天地灵机断绝,修道之人要么不得其法踏入门槛,踏入门槛后几乎都可以走到炼精化炁这一境界上。
盖因炼精化炁中的精,一是五谷之精,二为身体之精,倒是不需要天地元炁。
可惜了,眼前的孙老爷子走出了自己的路子,奈何灵机断绝,便是修炼出了真气,也抵不住周身窍穴不停的逸散。
所以老爷子体内的真气一边自生,一边逸散,倒是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若孙禄堂有闭锁周身窍穴的法门,只怕这位老爷子此时都不知道踏入何等境地了。
收了手,费景庭问道“老爷子,您可知道何为炁?”
孙禄堂回道“炁自体生,周身流转。”
人家孙禄堂根本没接触过灵机,所以这说法于他本人来说没问题。
费景庭说道“实不相瞒,老爷子功法别具一格,自生内力,倘若换在古时候,只怕老爷子此时已参破武道,以武入圣了。”
孙禄堂说“景庭话中有话啊,为何是古时候?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灵机断绝了啊。”
孙禄堂听得新奇,伸手邀着费景庭落座,前者问,后者说,一旁的李存义偶尔插一嘴,不过片刻便将灵机断绝的事儿说了个明白。
孙禄堂皱眉沉思,半晌才说道“你是说,此方灵机断绝,所以修道者感悟不到灵机,便是修出真气也锁不住?”
“正是如此。”费景庭说道“我有一法门,可闭锁周身窍穴,防止真气外泄。此乃道门之法,老爷子不妨试试,说不得有妙用。”
“哦?那老夫多谢景庭恩义了。”
“不妨。”
费景庭将《匿灵机》的法门说了出来,孙禄堂详细询问了一番,便尝试运起法门,结果半晌也没什么效果。
费景庭心中哀叹,果然如此,这道门的法门,需得用道门真气运行。老爷子空有内力在身,却运用不得。
人家孙禄堂倒是洒脱,尝试半晌也没效果,便哈哈笑道“看来我这自己胡乱参悟的法门行不通啊。道门源远流长,术法万千,不是我这粗鄙武夫能觊觎的。”
他看向一脸惋惜的费景庭,反而开导道“景庭莫要如此,此乃缘法。你这法门虽然我用不上,道理却是相通的,说不定哪天我琢磨出了办法,就用拳理也将周身窍穴给封了。”
费景庭拱手真心赞道“老爷子天赋过人,说不定过些时日就能创出法门,泽被众生。”
一旁的李存义说道“莫管活猴儿,他就是心思多。景庭,你可有表字?”
费景庭一个现代人,哪儿来的表字?不过他这名字倒是好理解,景庭,景者,大也;庭者,院落。费景庭的父母就希望费景庭长大了能住上大房子。就当年的房价,能在城市里住上大房子,那绝对是出息了。
后来费景庭的父母发现有点不对,这房价一天一个样,要是住上预想的大房子,费景庭只是出息怕是不够,起码得祖坟冒青烟……
“没有,我也没打算起表字。”
孙禄堂在一旁道“李老爷子,人家年轻人是新做派,你就别拿过去那一套来约束了。”
“我说什么了?”李存义一瞪眼,随即和煦道“景庭,你可有意参加我这武士会?”
费景庭说道“实不相瞒,我已与友人商议,成立道门协会。所以这……”
李存义一摆手“无妨,你那道协又不是别的国术组织,不耽误。既然如此,那你便在武士会挂个名头,平素也不用你做些什么,想来就来,你看可好?”
人老成精,李存义是打算先笼络住费景庭,慢慢潜移默化,看看能不能把武士会交到费景庭手上。
武士会创立不过十余年,排资论辈的风气刚有苗头,可说到底国术组织依仗的还是手上功夫。李存义老爷子传人不说,可真正让其认可得其衣钵的那是一个没有。
老爷子七十多了,身体大不如前,就想着即便找不到传人,也得找个年轻的高手来坐镇。
“这……”
孙禄堂在一旁敲边鼓,道“景庭不必多虑,不过是挂个名头而已,也不用你出手打擂。”
话都说到这儿了,费景庭便应承道“那就依老爷子的意,我就在武士会挂个名头。”
“好,哈哈哈,好啊。”
便在此时,门外一阵嘈杂,跟着便有弟子奔进来道“老爷子,门外有个汉子指名点姓要挑战您。有师兄气不过,与那汉子动了手,结果被那汉子一拳打吐了血。”
李存义有些懵“挑战我?我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子有什么好挑战的?”说罢,老爷子抖擞精神站起身“还真是新鲜事,上次跟人动手,怕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走走,咱们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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