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容沉默了一会,继续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看到了寒王的人打伤黑熊,这事也是真的,当时看到的御林军,也不止他一个,朕也是知道寒王如此行事的,&bsp&bsp所以并未阻止。”
“在出事后,朕派人调查了现场,你们受伤,确实是意外,那头黑熊,应是被围猎时的混乱场面所惊,&bsp&bsp所以才发了疯,而你们正巧在附近。”
“当时,怕人误会,&bsp&bsp朕下了令,让众人对当日之事闭口不提,可没想到,林疏跟你的人说了这些,朕听你提起此事后,想杀了林疏,但又怕你起疑,便没有动手。”
莫尧光听完,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轻轻问了一句话,“父皇,你明知道我问你那些话代表着什么,却故意不告诉我真相,是因为,你想让我误以为是寒王动的手脚,好让我帮你扼制寒王吗?”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bsp&bsp屋中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璃悠担忧地向莫修寒看去,却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着他的发顶,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莫修寒垂眸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面无表情。
长青默默向屏风后扫了一眼,快速移开了视线。
“是不是?”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莫尧光又问了一遍。
莫修容搓动的手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皮看向他,动了动嘴,“尧光,你是不是讨厌父皇了?”
他的神色话语之间,竟然有一丝小心翼翼。
莫尧光不由无声笑了,他笑着摇头,看向莫修容,“父皇,你怕儿臣讨厌你?”
“是……”莫修容垂下头,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几岁,好像莫尧光即将说出的话能决定他的命运一样。
“父皇,儿臣不讨厌你。”莫尧光嘴角含笑看着他。
莫修容艰涩抬头,“当……真?”
“嗯。”莫尧光点头。
莫修容默默看了他几秒,忽得露出如释重负的笑,他倾身上前,紧紧抱住了莫尧光的身子。
“尧光,是父皇的错,当时,璟儿死后,你再也没有笑过,总是像个没有生气的死人一样坐着,父皇太害怕了,父皇不想你丧失对生活的希望,父皇觉得如果能让你能好好活下来的话,怎么都行。寒王他,他受些委屈,他能理解的……”
莫尧光接过了他的话,“而且,当时你刚刚登基,地位不稳,需要寒王的扶持,却又忌惮他的能力,你被他压了一辈子,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来帮你压制寒王,所以,你选了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儿子,培养我成为你的利刃,悬在寒王的头上。”
莫修容点头,“是……尧光,你从小就聪明,一点就通,父皇的苦衷,你都明白,是不是?你不会讨厌父皇的,是不是?”
“是啊,我怎么会讨厌父皇呢?”他轻拍着莫修容的后背,嘴里说着安慰他的话,脸上却露出最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看向正盯着他们的长青,他的笑容更胜,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父皇是儿臣的父亲,儿臣是父皇的儿子,儿子怎么会讨厌父亲呢?儿子只会……”
“唔……”莫修容脸色突变。
如毒蛇般带着冷意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杀了父亲……”
谷潥<spa> 长青的脸色突变,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张了张唇,嘴唇颤抖,却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莫修寒也在怔了一瞬后,迅速从藏身之处跑了出来,陆璃悠也忙跟了出来。
“莫尧光!”莫修寒冲了过去,掰着莫修容的肩膀,缓缓拉开了他们抱在一起的身体,然后他就看到了插在莫修容腹部的一把利刃。
莫修寒向长青喊道“去叫太医!”
“别叫了,淬了毒,救不活的。”
莫尧光脸色阴翳地看着莫修容,在他震惊痛苦的目光中,猛然抽出了刀,血顺着腹部的伤口不住地往外流。
莫修容将衣袖团成一团,用力按住他的伤口,血却依旧涌了出来,顺着他的指缝不断往外流。
莫修容痛苦地看着他,却像哑了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莫修寒扭头看向莫尧光,声音都在颤抖。
莫尧光面无表情地用软帕擦着刀上的血,利刃归鞘,匕首被他丢回暗格。
他抬首看向莫修寒,无波无澜的眸子藏着疯狂嗜血,“皇叔,你不恨吗?被人利用,被人践踏,被最亲近的人当做一团贱草!有用时便对你百般讨好,无用时便能将你弃之敝履!你不恨,我恨!”
莫修容和长青都看向那个名叫陆璃悠的女子,他们这一瞬间才明白莫尧光在跟谁说话。
莫尧光笑了笑,看向瘫在莫修寒怀里的莫修容,“我本以为,我所为皆是为了宁朝,为了该死的亲情,为了让我的好弟弟坐上皇位,为了让我的好父皇坐稳皇位。我以为,我可以抵御一切,只要,只要他们对我是真心。可到最后,我才知道,这世间没有真情,全是算计,连血缘都做不得数!”
他向莫修容扯出一个苦笑,“父皇,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不想跟你玩这种可笑的游戏了,我也不想再遮住自己的眼睛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看透了!自私自利,虚伪透顶!”
“你拿亲情捆绑皇叔,捆绑我,一边让我们为你冲锋陷阵,一边又假仁假义地心疼我们。你装了一辈子,累不累啊?”
忽然,他噗得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殿下!”长青震惊地看着他,他没想到他居然又骗他。
莫尧光看着滴落的血液,眸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他冷笑一声,擦了擦嘴角,“父皇,别担心,儿臣不会让你孤独地走的,你喂给我的药里有毒,你杀了我,我杀了你,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儿臣不讨厌你,儿臣只是想跟你,一起下无间地狱。”
他咳嗽着,血不断从喉间涌出,“脏透了,真该,一把火,全烧了……”
忽然,余光扫到门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莫尧光抬首看去。
师以安重新换了一身洁白如雪的衣服,干净,纯洁,身上仿佛有股神性。
他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莫尧光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师以安的时候,他也是一身白衣,很漂亮,跟他一样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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