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棋子。
将自己的儿子视作一枚棋子。
陆璃悠后脊爬上一股凉意。
连她都认为所有的过错都在通敌的莫尧光身上,结果没想到,他只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背后执棋者,竟是他的父亲。
“他自己知道吗?”陆璃悠忽然问道“我指莫尧光。”
他知不知道自己只是莫修容的一把刀?
莫修寒沉默了一会,“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自己清楚。”
陆璃悠心里更闷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该是知道的。”
莫修寒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说别的,只是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脚下的血水,神色淡淡的。
许久,陆璃悠拉着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她道“这里干净些。”
长安宫内。
长青将秘药喂给了莫尧光后,将他移动到了观景高台上的那片小竹林里。
他知道莫尧光喜欢这里,他想让他一睁开眼,看到的是象征着新生的翠竹,感受到的是沙沙竹叶声带给他的久违的内心平静。
长青屏退了众人,一个人跪坐在莫尧光身侧守着他,等莫尧光醒来,他要跪在他面前告诉他,最后一个任务他没能完成,请他责罚。
他等待着,直到一声飞鹰的叫声将他从这种混沌的状态中唤醒。
他看了眼莫尧光,起身走向一旁,接了飞鹰,从它腿上取下纸条。
这是他在残云组织里安排的暗线传来的消息。
“残云首领已按计划,&bsp&bsp在刺杀二皇子后,服毒自尽。”
长青回头看向莫尧光,&bsp&bsp苦笑了一下,&bsp&bsp将纸条塞入袖中。
多日前,&bsp&bsp他奉莫尧光之命通知残云首领将所有一等刺客召回奉城,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是用来对付莫修寒的,&bsp&bsp没想到……是用来对付莫尧光他自己的。
跪在下方的长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看着莫尧光,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bsp&bsp“殿,殿下?您的意思是……让残云的刺客来刺杀您,以摆脱残云同您的关系?”
莫尧光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面,“不错。”
长青急道“殿下,&bsp&bsp这太危险了,如果他们真的伤到了您,那……”
“长青。”莫尧光打断了他的话。
他勾起指尖,&bsp&bsp弹了一个音。
铮——
琴弦震颤,&bsp&bsp经久不绝。
长青看着颤抖的琴弦,他的心也随着它不断起伏。
莫尧光抬手轻按住琴弦,淡淡道“残云被剿,&bsp&bsp动静太大了,&bsp&bsp路远之又抓着此事不放,&bsp&bsp我怕引火烧身,想以此计摆脱嫌疑,及时抽身。”
“可殿下也不必如此以身犯险,&bsp&bsp残云的那些刺客下手狠辣,又不知您是主子,若他们真的将您……”长青磕了个头,&bsp&bsp“请殿下三思。”
谷乗<spa> 许久,他才听到莫尧光的回复,&bsp&bsp“长青,风险越大,回报才越大。况且,我相信你能及时救我。”
他抬起头,&bsp&bsp“可殿下……”
泠泠琴音从莫尧光的指尖倾泻而出,&bsp&bsp阻断了他的话。
曲一旦开始,&bsp&bsp就不能停下。
长青看着他漠然又孤独的背影,&bsp&bsp暗自叹息,默默退了下去。
竹林内,长青抬手拂平莫尧光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道“殿下,您骗我。”
您就没想过活下来。
莫尧光无法回答他,他依旧安详地闭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手下压着一块染血的手帕。
……
帐篷掀开,严厉明从里面走了出来,向四周一扫,随即锁定这里,大步走来。
陆璃悠远远望着逐渐靠近的他,对身旁的莫修寒道“暗卫告诉你了吗?秘药的事。”
莫修寒也看到了严厉明,“嗯,说了。”
“呵,”陆璃悠苦笑一声,“我救了不该救的人,没能救得了她,现在,他要来问我的罪了。”
手被人握住了,莫修寒平静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是我的罪。”
严厉明在两人身前停下,行了个礼,“寒王殿下。”
陆璃悠看着他有些泛红的双眼,沙哑道“严统领,对不住。”
“寒王殿下,此事与你有何干系?”严厉明别过脸,攥紧的拳头颤抖着,他已经在尽力忍耐了,&bsp&bsp“卑职只想问问李玄将军,&bsp&bsp为何要让一个无职无权的女子登上城楼,指挥禁军。”
“若婉儿有官职,&bsp&bsp李将军让她临时顶上,&bsp&bsp卑职并无任何怨言,可舍妹她只是一介女流,纵使习过几年武,纸上谈兵过几回,但她终究只是一个从未参与过实战的普通女子。”
“大敌当前,不保妇孺,反而将她推上战场,这就是在北寒待了五年,掌管北寒十万兵权的将军吗?还是说,正是因为他是从北寒来的,所以,才如此不顾妇孺性命!”
莫修寒微皱眉看着他,“严统领,慎言。”
他一句又一句,说是问李玄,其实全在问莫修寒,最后那两句甚至有了点仇视北寒的意思。
严厉明闻言扫了他一眼,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看向陆璃悠,“若今日被李玄推上去的是这位,您应不会如此冷静。”
莫修寒看着他,强忍着怒意,但他说得是不错,若今日站在上面的是他的小姑娘,他定是要疯。
手上传来轻轻的按压感,莫修寒看向陆璃悠,只见她也是一脸沉闷严肃,神色并未好到哪里去。
“严统领,事情你都听说了吧。”陆璃悠尽力平静开口。
严厉明神色不悦,“听说了。”
陆璃悠厉声道“那你该知道严姑娘为何会站出来。李玄中毒昏倒在地,众人群龙无首,严姑娘主动站出,顶替李玄,接下了重担。她虽是女儿身,虽未有官职加身,但她是宁朝子民,更是永安侯的后代,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场的士兵,你随便拉出来一个,你问问他们,他们是将严姑娘当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将她当做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巾帼英雄。”
严厉明冷哼一声,“寒王殿下,无论你们怎么想,在卑职眼中,她只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姑娘家。”
陆璃悠冷冷地看着他,“那严统领,本王也想问一问,你既然这么担心严姑娘,那为何要让她亲自带着五百亲兵来此。是永安侯府无人可用,只能用妇孺了吗?”
“你……”严厉明被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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