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冷冷的拍在脸上,黛玉双手握拳放在心口。要被钱公公吓死了,平时也没觉得钱公公可怕啊。
雪雁过来,笑道“姑娘,王嬷嬷做了杏仁酪,您赶紧回去尝尝吧。”
紫鹃毕竟服侍黛玉的时间短,因黛玉入宫又生疏了,只跟着雪雁做事,笑道“姑娘,船上风凉,小心身子,快走吧。”
“青枝醒着吗?”
“醒着呢,精神头还不错,手上有热乎气了。”雪雁一脸痛恨,“真不知道是何等歹毒的爹娘,才能将女儿害成这个样子!”
紫鹃年龄比雪雁大些,见识过不少不平事,倒是没什么感同身受,也没什么同情之类的感触。
“我去看看她。”
“姑娘,那地方踩脏了你的鞋,我代您多跑几趟不就行了?”
青枝是跟下人挤在一个小小隔间里的,为了主子住的舒服,下人的舒适度会大大压缩,黛玉并不敢也不会将青枝当成贵宾一样,看里面无法下脚,便站在门外,问“青枝,你好些了吗?我那里有杏仁酪,等会儿问过周大夫对你的药无碍,就给你送一些。”
青枝的声音恢复了一些柔婉,还有一些沙哑,说“谢谢,好多了,只周大夫说,我的腿接上了,以后,可能有一些跛,但是,我还能走路。”
“他们可真狠心,迟早会有报应的!哼,没你给他们干活,看他们的活谁干?”
“家里有丫头——”
“什么?丫头?你家不是挺穷的吗?”
“家里有七亩地,那丫头大概是三个月前出现的,特别会讨好根壮,哦,根壮就是我弟弟,家里就把那丫头留下了。”
“你没出嫁以前下地干活吗?”
“家里忙完了,就是要下地的,活儿干不完不准回家。”
黛玉瞪大了眼睛,对青枝家简直……跟不讲理的人怎么讲理啊?家里有七亩地,青枝要干庄稼活!合着以前她以为青枝干的活是做饭刷锅洗衣服之类的,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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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恭恭敬敬地向宣王和明玉行了礼,请了安。宣王爷,他是有幸见过几面,认出来了。另外,贾琏知道黛玉是在赵贵妃身边做女官,大概猜出了明玉的身份,不过,宣王等人都对外宣扬明玉是公子,他也不会傻得上去喊娘娘。
明玉突然心血来潮地问“贾公子是威烈将军的儿子,是嫡也是长,家世称得上显赫,可娶妻了?”
贾琏听得兴奋到发抖,勉强撑着平静的面容,说“回贵人,在下并没有娶妻。”是贵人看我好,要将什么贵女嫁给我吗?
“看你也弱冠之年,怎么会没有娶妻呢?”
“说来不怕贵人笑话,在下生母早逝,二婶倒是要将她内侄女嫁给我,就是老太太也是极满意的,可惜,我与那位姑娘无缘,可不就无娶了。”
明玉哈哈大笑“你这话说的,没了她,你就不能娶别人吗?”
“贵人说的是,若是有令老太太满意的,我还是要娶的。”
明玉好奇地问“你们荣国府真的是二房当家吗?”
贾琏被这一句问懵了。什么意思?如果是二房当家,那位贵女就不会嫁给我了是吗?可是,我们府上,老太太偏心二房,还真是二房当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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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过来,看到明玉与贾琏笑谈,十分惊讶“主子,您今天心情不错啊。”
“正在说荣国府的事呢,简直没规矩!贾赦本是袭爵之人,住在偏远的院子,主院倒让二房住了,还拿什么‘孝顺’说事,岂不知‘忠孝’二字是忠在前孝在后,为了孝顺,枉顾国法,哼,我一直以为,荣国府老太太有智慧,原来也是个偏心糊涂之人。”
黛玉听着明玉这样尖锐的话,不知道作何反应。
明玉冷漠地说“如果我是贾赦,我宁可摘了‘荣国府’的牌匾,也不会受制于人,难道威烈将军府就不好吗?不好的话,把爵位还给朝廷啊?”
贾琏听得冷汗直冒。
“这府里老太太真是个精明的,抬着二房跟大房打擂,她稳坐钓鱼台,全府上下都去奉承她,真是,为了权力,儿子不是儿子,是工具了。”
贾琏听了,混沌的脑袋里突然就划过了一丝明悟老太太在府里的地位不是大家心甘情愿孝顺她,是她以长辈的身份算计来的!算来算去,二房起码占便宜了,吃亏的一直是大房!
接下来,贾琏就经常自己独坐发呆,过了好几天才缓过精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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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看着运河两岸的风景十分赞叹“扬州真美啊。”
宣王说“国库三成的收入来自扬州。”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这在疆域图上小小的一点儿地方,税银占天下的三成?”
“盐。”
“啊?”
“扬州产盐,扬州盐商暴富。二十年前,扬州盐商搅入了夺嫡之争,被父皇一怒之下血洗,但是,二十年后,扬州依旧有大盐商。你所重视的黛玉之父是巡盐御史,手中过的银子不比户部尚书少多少。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不要对林黛玉太好了,他们父女也许不值得。”
“皇上那么器重林海啊。”明玉感叹着说。
宣王被噎住了。怎么说呢?林家祖上没讨了先父皇的好,林海如今也得不了皇兄的器重,他还得如当盐商周旋,可不是费心费力不讨好吗?如今的林海是立身在悬崖边上,随时都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盐商运销食盐,必须向盐运使衙门交纳盐课银,领取运销食盐的凭证,也就是盐引,然后才可以到指定的产盐地区向灶户买盐,贩往指定的行盐地区销售。但是,领取盐引则须凭是窝,即证明拥有运销食盐特权的凭证。盐商为了得到这种特权,须向官府认窝,认窝时,要交纳巨额银两。盐商用银子打通官府关节,就可以攫取巨额的垄断利润。(来自百度)
盐商垄断了全国食盐流通的全过程,肆意压低买价,抬高卖坐,靠剥削和压榨,获得了富可敌国的资产,成为显赫的豪商巨贾,比王公贵族的生活还要奢侈。
林海都当了巡盐御史了,手里怎么着也会有盐商的“孝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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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精致风雅。
明玉看着假山池塘,看着花木浓密,赞叹地说“巡盐御史衙门果然是个油水丰厚的地方,瞧瞧这景致,不胜枚举,我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宣王撇撇嘴。不止扬州,还有金陵,得天独厚,只是先祖为防后代沉迷美景美食美人,将京城定在了燕山脚下。皇家的江宁行宫才是建得好,耗费无数钱财建起,却无人进出——是不是怂恿皇兄到江南一游?
重病垂危的林海听说女儿回来了,才要笑,再听一则消息,已经惊得没喜了他做梦也没想当朝宣亲王会到自己府上。
明玉看了林海一眼满脸嫌弃“林大人,就你这副尊容,我真是不信你是黛玉的父亲,真是,又老又丑。”这就是把持扬州盐运事宜的林海?老狐狸这状况不太妙啊。
林海听了这话,傻了。这位贵公子是谁,说话这么扎心?这么无礼,是谁家的人啊?
黛玉一腔思念尚未出口就湮灭了,泪水也回到了眼睛里,力图扭转明玉的印象“主子,不是这样的,家父是因病才这般……这般憔悴。我们林家是清贵之家书香门楣,家父才华横溢卓尔不群,为官清廉——”
“好了。”明玉不耐烦地止住了黛玉的话头,说,“黛玉,我知道你敬重你父亲,但是,你不能将他夸成我朝的栋梁吧?他何德何能啊?乖,我知道他让你很没面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他而讨厌你,你是你,他是他。”
“主子,不是……”黛玉欲哭无泪。
“不用说了。太医给林大人好好看看。”明玉将自己的随行太医给了林海,迫不及待地说,“钱大哥,咱们出去吧。”
“主子一路辛苦了,还是先休息一下,林大人,我们主子是微服而来的,住处——”
林海忙命管家去安排宣王和明玉的住处,等屋里只有自己和闺女了,才开口问“玉儿,你叫主子的那位是谁?”
“赵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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