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李语琴没睡。
让庄德庆将谭秀珍跟大房儿媳到正屋来,她跟庄怀仁坐凳子上,眼神扫过几人看。
“跪下。”
谭秀珍跟大房儿媳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不解。
“娘(奶)?”
但见庄德庆跪下,她们也都跪在地上。
李语琴淡然的瞧了一眼她们,打开装黄豆油的盖子,瞬间屋子里就布满了油香味。
谭秀珍跪在地上,她刚才还没来记得吃午饭就被叫来了,此刻闻到扑鼻而来的油香味,肚子直泛咕噜,跪直了身子板,眼神好奇的往桌子上的罐子看去。
“娘,这是油?”
李语琴轻哼一声,“是,这油是小初给的,以后我们一家人都能吃上,这都是沾小初的福分,让我们的记着小初的情。”
说完后见她们没吭声,她才说到大棚蔬菜的事情。
“我打算将家里的地,改成大棚种蔬菜,你们这些个没意见吧?”
但话还没说完,谭秀珍像反弹一样站起来。
“娘,你糊涂啦?这事情我有意见,我不赞成,家里面本来就靠那八亩田养活,改成菜地,那不得饿死?”
李语琴眉头微皱,脸色漆黑,一掌重重的打在桌子上,“我作为一家主母,还能有坏心思,让一家人挨饿死不成?”
“娘,谭氏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是担心家里。”庄德庆立马解释,又拉谭秀珍重新跪在地上,严肃道“你让娘把话说完。”
“放开!”谭秀珍不服气,挣扎几下见挣脱不开,泄气的跪在地上。
庄怀仁瞧见了,国字脸微沉,道“还是我来说吧,种大棚蔬菜是我跟你奶,包括大儿一块讨论决定下来的,你反对也不中。
并且种大棚蔬菜,你以为是那么容易能种活吗?
这得需要油纸,那就是等于需要钱,咋们将黄豆油榨出来的钱拿去买油纸,这样大棚蔬菜需要花的钱便解决了。”
他余光瞥一眼一脸懵逼的谭氏,继续道
“还有光是咋们家的油是不够的,咋们家八亩田就得需要用到两,并且光是靠我们家六百斤黄豆,榨出来的油钱按市价算,也才两。
这个钱自然是不够的,但小初却站出来,愿意将她家里黄豆榨出来的油钱贡献出来,为的就是让我们能种上大棚蔬菜,也就这样,钱才会源源不断,所以你们知晓你娘说的话意思了吧?”
光这会儿功夫,谭秀珍听到一共能赚到这么多钱,身子板都跪直了。
活了小半辈子,她手里连二两银子都没握过。
“爹,我懂了,我不反对啦,我觉得娘说种大棚蔬菜非常中。”
此刻,甭说其他的了,在她心里就跟着侄女就一个字干!
要不说是穷怕,得了穷病呢?
谭秀珍就是这样的人,她是真的穷怕啦,过了小半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这会儿听到黄豆能榨出油,还能得到两,她是真的来劲儿。
庄怀仁知道谭秀珍的德性,咳嗽一声,敲了敲桌子板,等她跪好后,继续往细里面扒。
“咋们八亩地,一亩地的油纸钱就得要七两五钱,留出三亩种稻谷跟小麦,那也还有五亩地要盖上大棚。
这五亩地就得花上个三十七两银子,这不是一笔小的金额,而且咋们家榨油得来的钱,若真卖人家能给我们一百文一升吗?”
说完,他目光又是审视了一圈跪着的人。
“剩下的油纸钱小初愿意帮出,不仅如此,榨油跟大棚的销路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所以说,大棚蔬菜虽是三七分,但我们本就占尽了便宜的。
而且你们也别小瞧了这三七分,就算我们拿三成,一年下来琢磨着能够拿到一百两左右的银子,所以说你们都把眼光放高,放远咯。”
谭秀珍听到一年就能赚到两时,眼睛在冒光,嘴巴都要笑到屋顶啦。
“是,爹,我不会惦记着这二十四两的榨油钱,就按照你们跟小初他们商量的做,该盖大棚种蔬菜就种,而且我们是一家人,往后小初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也是咋们家的事。”
这苦日子是熬出头啦。
李语琴淡然的瞥了一眼激动得手舞足蹈的谭秀珍,道“别高兴得太早,这榨油来得钱到时候统一交给小初,不能真的让她出那么多银子。”
谭秀珍得了便宜,自然不会在卖乖,现在日子有盼头,那坏毛病也都可以收敛,可以改掉的。
“中,娘,别说这次榨油得到的钱了,就算以后种的庄稼粮食,我都往小初那屋里挑上一半,不收钱的那种。”
李语琴瞥一眼她,满意的点点头。
她当初给庄德庆物色媳妇时,看中的就是谭秀珍这点,只要有目标就有干劲,最重要的是人不那么死心眼。
偶尔偷懒一回儿吧,她也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语琴回过神,又说“到时候家里面一年得到大棚蔬菜收成的钱,只需要交四成给我们就成,剩下的你们一房自己拿。
我跟你爹他一把年纪了,用不了那么多钱,而且我们不是吸血鬼,真心压榨你们,我跟你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庄家历代人丁稀薄,祖上传下来的都是独苗。
好不容易到庄静初父亲这里是个双的,但耐不住小儿跟小儿媳妇英年早逝啊。
现在她大儿也只是生下一个儿子,所以她不希望发展到大孙子这代,人丁依然单薄,更不能因为穷导致的人丁单薄。
毕竟穷到不敢生,自个都快被饿死了,拿命生,用血养吗?
这不扯淡,扯胡子吗?
自个穷,还带个穷光蛋,让下一代的娃更穷?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想到这里,李语琴目光略有深思的往庄怀仁身上瞟了一眼,无奈的叹息一声。
“娘,这咋行呢?”
谭秀珍听罢,内心很是激动,这一刻她忽然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晓得以前是误会二老了。
觉得二老私底下偷偷拿私房钱塞给庄静初,供褚南玹念书,是偏心。
所以她都是什么活轻松就干哪样,就像在家,她都是往烧火凳上一坐,领着最轻松的活儿
“这事就定下来了,甭说其他煽情的话,而且胖虎也到念书的年纪了,你们不是盼望着胖虎能念私塾,将来能谋个好差事?”
李语琴大手一挥。
“娘,我谢谢你,我是打心眼里感谢你,以前是我误会你跟爹的用心了,以后你们让我敢什么就敢什么。”
这会儿,谭秀珍的眼眶已经发红。
大房儿媳哭得鼻涕眼泪混合在一块,胖虎是她的亲生孩子,她的感触比谭秀珍要更深。
“对,奶,以后你叫我去东,我绝不去西,我一定好好干活,感谢你让胖虎念书,我替他谢谢你哩。”
李语琴瞅了一眼她们的模样,脸上装作嫌弃,“收起那眼泪看着恶心,接下来我要说正事了。”
“好,娘(奶)你说。”大房一家感激零涕的抹掉眼泪,道。
李语琴坐正了身子,表情比以往都要严肃。
“我是让你们发誓,不能将大棚蔬菜的事跟榨油的事情给说漏嘴,要是说出去,遭受天打五雷轰,钱的事也甭想了,不仅如此,到时候你们也别想被进入家里面的族谱。”
不被写进族谱,那就是等于庄家从来没有她们这个人,哪怕所有的功劳都会被抹掉,比被休妻还狠。
其实不是李语琴狠心,只是有这套章程,她的心更踏实些。
而且将来要是谭秀珍,或是大房儿媳说漏嘴了,她也是会真的做到的。
谭秀珍跟大房儿媳对视一眼,想都没想的伸出手,跪得笔直,发誓道“我谭氏谭秀珍对天发誓,今日娘所言,绝对不会说漏嘴半句,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大房儿媳也发了誓,并且更狠。
“我朱氏朱翠杏对天发誓,今日奶所言绝不说出去,否则天打五雷轰,我跟我儿都不得好死。”
发誓完后,她们两人在庄怀仁准备好的纸张上签字画押,神态认真严肃。
她们不是死心眼的人,有钱赚她们也是老实本分,愿意吃苦耐劳的。
等所有人盖好手印,李语琴将纸张收好。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好了,时候不早,都回去睡吧。”
话虽说如此,但这一晚上,除了胖虎早早睡下,二老跟大房的人都没睡。
谭秀珍去窖里拿黄豆出来挑选,庄德庆跟二老负责清洗脱皮,大房儿媳负责烧火炒黄豆。
到了后半夜,谭秀珍眼眶通红的看向二老,道“爹娘,你们回去眯会儿吧,这里我们来就成。”
李语琴跟庄怀仁早就熬不住啦,听到这话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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