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河镇,叶二郎最熟悉的人莫过于卢安生。
当初他在商行做学徒的时候,和卢安生最是亲近。他出来单打独斗,卢安生还瞒着家里人偷偷借给他一笔启动资金。
这份恩情,叶二郎没齿难忘。
这一晚,两人勾肩搭背,重逢叙话,彼此才了解到对方的境遇。
得知大掌柜卢长远去了京城,并且已经顺利入职皇家银行,叶二郎说不出的羡慕。
“你怎么没有跟着大掌柜去京城。”
卢安生喝着酒,吃着油炸花生米,“我去京城作甚。我这点微末本事,留在双河镇好歹也是一号人物,大家见了我,都称呼我一声小卢爷。去了京城,我就是孙子,随便一个人都是大爷。
再说了,我想入职皇家银行,不是非要去京城不可。你还不知道吧,四通钱庄已经并入皇家银行,很快咱们这里的钱庄就要改成皇家银行武清县双河镇分行。”
“当真?”
卢安生一副我骗你作甚的模样,“二郎,你成日在路上跑,消息时断时续也是难免的。前段时间,京城来了人,又从矿山招募了一批矿工拉到军营训练。
说是要成立皇家银行护卫队。你也知道,那帮矿工打架都是能手,现在码头上的税丁五成都来自矿山。
家父在信里头说,这批矿工训练出来,肯定要打散,安排前往全国各地。同样,京城的护卫队也要跟着打散。说是不能让护卫队抱团。就连码头上的税丁,过个一两年说不定也要打散。”
“抱团不好吗?”叶二郎随口说道,“我们行商在外,靠的就是安全。”
“你都说了,行商在外。你是行商,那是银行,能一样吗。所有人抱团起来,就怕监守自盗。”
“言之有理!这个银行就和钱庄一样,需得制衡,互相监督。的确不能玩抱团那一套。”
“二郎这回是路过,还是准备长留。”
“我就是回来看看。”
哈哈哈……
卢安生大笑着捶了他一拳头,“我就知道你发达了,这叫‘荣归’。来来来,我敬二郎一杯,祝你越来越兴旺。”
“大家同旺。说真的,你若是想出去贩货,我有门路。”叶二郎真诚建议,“我已经打通了南下南诏的商路,有了固定的销货商。你要是愿意,到时候我南下的时候算你一股。”
“算了!谢谢二郎你的好意。”卢安生拒绝了好意,“我的前程,家父都安排好了。且,我也吃不了行商的苦。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堂堂侯门公子,竟然吃得了走南闯北的苦。
叫我出门连走三天,我已经叫苦连天。二郎一走就是几年,听闻你还深入草原,了不起!你现在一点都不像是侯门贵公子,就是个行商。来,我敬你!”
被人夸,叶二郎心里头受用,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是被逼无奈。”
卢安生拍着他的肩膀,“别说这话。你堂堂侯门公子,就算再难再难,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府上那么多仆人,要做什么事情交代一声,自有人替你跑腿。
你却舍弃了富贵生活,自己挑起重担走南闯北跑生意,是真了不起。我估摸着,大江南北的高门公子,就没有一个像你这般能放下身段操持商业。不愧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都是一个性子。”
被对方这么一说,叶二郎仔细一想,好像也是啊。
反正,据他所知,功勋世家的公子,别说嫡出,就连庶出也没有一个人像他这般亲力亲为做生意。世家子要做生意,通常都是做个甩手掌柜,只张嘴吩咐,具体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仆人在操持。
像他这般自个带人带货深入草原南下南诏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但他更在乎另外一个说法。
他小心翼翼问道“我和皇后娘娘果然相似?”
“当然!”卢安生嘀咕道“当初皇后娘娘在武清县的时候,也是凡事亲力亲为,亲自操持商业,养活了大家子。这才有底气同你们叶家断亲。
而今,你虽说没舍弃侯门公子的身份,却也算是彻底放弃公子哥高高在上的地位,同咱们商人一起厮混。你们兄妹倒是相似的紧。”
叶二郎抓抓自己的头,他笑得憨憨的,“我当初就是想自己做点什么事情,不再靠着家族父母,根本没想这么多。那个时候,家里面遭了难,又闹腾得厉害,我都快憋闷死了。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就凭二郎你这份勇气和胆识,就很了不起。”
叶二郎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忧,“在我们那个圈子里,商业乃是贱业。若要吃苦求前程,要么读书考取功名,要么就去当兵吃粮。这两条路我都没有选,偏偏选了做生意。等回到京城,还不知会被人如何嘲笑,父母亲人又会如何责骂。哎!”
说罢,他深深叹气,端起酒杯来借酒浇愁。
卢安生不太理解,“像你这样的人才,放在我们老家,全家人,不,是全家族都要捧着你。我不懂你们那个圈子,做生意也算是正当,且赚了钱,怎么还被责骂。当初你不是说,家里闹亏空。可见是缺钱的。而你又赚了钱回去,怎么还会被责骂?”
叶二郎苦笑一声,“这就是我说的难处。我没有放弃家族亲人,终究要受到家族的束缚。家族的荣耀来自于官场,皇恩,而不是走南闯北做生意。你不懂!”
卢安生的确不懂。
在他的认知里面,能做生意,能赚钱,那就是能人,就是高人一等。
他很好奇,侯门大户究竟长什么样,非得做官才算出息。
之后几日,叶二郎是天天都有酒席宴请,同过去的好朋友好哥们喝了一轮又一轮。
黑娃酒量最好,被他带着,也和双河镇这帮人混熟了。
得知他要去京城,好几个人都提出要和他一起上京。
其中就有皇后叶慈闺中时的好友梁三的夫婿沈老板。
“我已经和造纸厂那边切割了生意,如今单独出来做买卖。听闻朝廷想要发展南诏,我寻思着这是个机会。就打算去京城碰一碰运气,万一咱们也能赶上这趟机会,做了皇商,几代人的兴旺富贵都有了。就算事情没成,权当是去京城长了见识。”
叶二郎就问了一句,“你打算带上你家娘子一起上京城?”
沈老板毫不避讳的点头,“正有这个打算。我家娘子同皇后娘娘是手帕交,万一皇后娘娘还记得这份情谊,这也是个门路。二郎会不会嫌太过于钻营?”
“没有!你这样想,乃是人之常情。京城里面的高官显贵们,都想着同陛下皇后攀亲戚关系,我们这等小民当然也不能免俗。”
哈哈哈……还是二郎懂我。”沈老板松了一口气。
要是叶二郎因此瞧不起他,他就不好意思跟随对方一起上京城。
如今,没了这层顾虑,双方结伴,可谓是皆大欢喜。
不仅沈老板心动,邹家也很心动。
邹家闺女邹舟同皇后娘娘同样是手帕交,邹家做的又是秀坊生意,想着能不能更进一步。
“邹舟还没成亲,不如让邹舟跟着走一趟京城。万一能见到皇后娘娘,不说别的,单就这一件事,就能让咱们家邹舟说个顶好的人家。”
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啊,京城的富贵人家说不定也乐意娶邹舟进门,这就是个同宫里打好关系的桥梁。
多少家族苦于同宫里没有桥梁搭建,邹舟若是去了京城,的确有机会嫁入高门。不说交给嫡长子,嫁给嫡出幼子绝对有机会。
且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婆家也会善待她。
前提是,邹舟真能成为连接宫里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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