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太对沈老板那是越看越满意,沈家有两个读书人,这是好事啊。
一旦能考中秀才举人,沈家可就今非昔比,梁家也能跟着沾光。
这年头,对于读书人,只要有点天分,有希望读出来,整个家族都是无条件支持。除非烂泥扶不上墙。
至于说读书开销大,大家都是咬咬牙撑着,指望着考上举人后回本赚钱。
之后,在林掌柜的牵头下,双方家长又见了几次面。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梁三什么事了,就等着家里长辈替她筹谋一起。
三个人再次在邹家聚会。
梁三那表情,有点愁,有点喜,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没意外的话,这门婚事很快就会定下来。反正我爹娘都对沈老板很满意,认为这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沈家是个什么情况?”叶慈随口一问。
“沈老板排行行二,上面一个兄长,下面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妹妹已经嫁出去了,他兄长前两年也成了亲,就剩下一个四弟还没成亲。兄长和四弟都在读书,都是童生,明年开春一起参加府试,中了的话就是秀才。如果我和沈老板的婚事定下来,不出意外婚期会在明年五月份。”
“五月份,府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中不中秀才到时候已经知道结果。伯父伯母也是用心良苦。”
“才不是了,婚期定在五月是沈家的意思。要是沈家两兄弟能中秀才,沈老板娶妻,这叫双喜临门。若是没有中,沈老板娶妻就当是给家里添点喜气。”
邹舟突然问了一句,“梁三,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想嫁给沈老板吗?”
梁三迟疑了一下,“我倒是不反对,但要说多期待也不见的。我根本不知道嫁了人之后,要如何同一大家子人相处。对于我而言,除沈老板外,沈家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你和沈老板成了亲,要回乡下老家住吗?还是就住在镇子上?”
“沈老板说,将来肯定是住在镇子上,他生意在镇子上走不开。但,刚成亲那段时间,我肯定要在乡下老家住几天,听说至少要住一个月。小叶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想,无论嫁给谁,都避免不了婆媳问题,妯娌相处问题吧。”叶慈实话实说。
那种父母双亡,又没兄弟姐妹的男人,属于五行缺福,这年头属于不嫁行列。正常人都不会将闺女嫁给这种人,一旦出了意外,整个家就没了依靠,会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还是小叶子好,嫁给定王,远离京城,没有婆媳妯娌的问题。”
呵呵!
叶慈给两人甩了个你们太幼稚的眼神。
“远离京城是不假,要说就此摆脱了婆媳矛盾,妯娌矛盾,你们就太小看了京城那帮人。他们的手究竟能伸多长,是你们想想不到的。他们可以随时派人过来,我们只能小心翼翼接待。嫁给定王,貌似荣华富贵,殊不知上面压着三座大山。”
“哪三座大山?”梁三好奇问道。
叶慈掰着手指头数,“第一座大山,自然是陛下。第二座大山当然是皇后娘娘。第三座大山则是朝廷法度。你们不会不知道,没有圣旨,定王不能离开封地。”
“我们不知道啊!我们还以为定王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天下哪里都能去得。”
“定王真不能出封地?”
“朝廷法度就是这么规定的。一旦离开封地,必遭弹劾,轻则一顿申斥,重则就是夺爵押回京城圈禁,再惨一点直接去守皇陵。”
“这么惨啊!”
“偷偷出去也不行吗?又没人发现。”
“怎么可能没人发现,你们也太小看那帮朝廷官员。你别看他们好像尸位素餐,什么事都不做。一旦关系到皇室宗亲,他们跳得比谁都快。知道当官的终极追求是什么吗?”
“什么?”梁三和邹舟齐声问道。
叶慈一脸严肃,“当然是青史留名。挖个沟渠,接济几个灾民,开垦几亩良田上不了史书,更别提青史留名。
但是,若是能抓住偷偷跑出封地的藩王,甚至能将藩王干翻圈禁起来,必定青史留名。你们说,地方官们能不死死盯着各地藩王吗?
要知道,能当官必定不是什么蠢人,脑子好使得很,至少比大部分普通人都要聪明几分,否则也考不上进士对不对。
这帮人很会算计,抓藩王收益明显大于付出,都不用陛下下旨,各个地方官都会睁大眼睛,牢牢盯着治下的藩王。
自从定王来此地就藩,双河镇上就多了许多生面孔。这些生面孔,有的是真心来做生意,有的则是上面派来的耳目。比如河州府府衙常年派了人驻扎在双河镇。”
“啊?
“这么恐怖!”
“这么说,定王殿下岂不是要事事小心,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不安全。”
“小叶子,是不是也有人盯着你?”
“盯着我没用。我就是个宅女,不出武清县。”叶慈嘿嘿一笑。
“你哪里宅。你也就是这两年没出去,前些年你跟着你师父一走就是大半年。问你去了哪里你也不说。”
“就是到处游山玩水,去了北方也去了南方。辣椒种子就是我和师父从南边带回来的。”
“外面好玩吗?”
“这得看你怎么玩。如果有钱,处处都好玩。若是没钱,外面当然没有家里好玩。”
“说的也是。”梁三有点苦恼,“我还没走出过武清县,就要嫁人。突然觉着有点吃亏。”
“你怕什么。等你嫁给了沈老板,让沈老板带着你出门长见识。”邹舟打趣道。
梁三却摇摇头,“沈老板是坐商,山出远门的机会很少。就算出远门,估摸着也不会带上我。大哥他们也时常说,在外面奔波很是辛苦,每天赶路就要了老命。小叶子,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叶慈点点头,“尤其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路上连着几天都见不到一个村落。更别提饭店客栈,这些都没有的。只能露宿荒郊野外。
要知道,人烟稀少的地方,必然野兽比较多。晚上露宿,最怕有野兽毒蛇靠近。这就是为什么行商的利润比坐商高出许多,但少有人愿意做行商,就是因为路上太危险。
野兽毒蛇还好解决,就怕遇到土匪水寇。如果只是单纯劫货,好歹还能保下一条命。要是劫货又杀人,命都给丢了。”
“啊?真有土匪杀人吗?”梁三捂着嘴,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有的。有些土匪做事不讲究,毫无底线,歹心一起直接杀人。这就是为什么行商通常都会请人护镖,既是保护货物也是保护人。尤其是危险路段,通常几个大行商合伙一起走,人多力量大。小商小贩就别指望做行商,老实做个坐商赚钱不多,胜在安全。”
“土匪这么猖狂,官府就不管吗?”
“管啊!可惜杀之不觉。官兵一来,土匪就躲进大山深处。官兵一退,又跑出来祸害。想要彻底剿灭这些山匪恶霸,单纯靠官兵不行,必须得有内应,了解地形。难哦!”
“还是坐商好!能挣钱还安全。”邹舟感慨了一句。
“小叶子,你和西北商人合作,搞那个羊毛,那你算是行商还是坐商?”
“我啊,我算投资人。”叶慈哈哈一笑,“我就是一土财主,自然是坐商。”
“你不怕那个西北商人送货过来遇到土匪劫货吗?”
“不用怕!我们请了专业的护镖队伍,路上打出定王的旗号,那些土匪恶霸得有雄心豹子胆才敢劫王府的货。这种土匪,是官府的严打目标。”
“那就好!要是你的货出了意外,损失可就大了。”
邹舟和梁三都知道,叶慈做的是大买卖,一次货物运输价值少说上万两银子。
叶慈嘿嘿一笑,“其实,我倒是想出一次意外,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出门一趟。好久没有动手动脚,时常觉着手痒。”
她不会告诉两位好友,她曾跟随师父深入土匪老窝,杀了个痛快淋漓。
更不会告诉两位好友,师父一边修身养性,偶尔又杀心极重。那一次深入土匪窝,就因为半路上遇到几个小喽啰打劫。师父一怒之下就杀上了山,直接灭了土匪窝。
杀完之后,再来一句:“贫道罪过!改明儿到祖师爷面前忏悔两日。”
这些统统都不能说。
是她和师父之间的秘密。
师父出门两年,一直没音信,叶慈有时候会怀疑师父是不是跑到哪个山沟沟里面做山大王去了。将所有土匪统统变成信徒,对师父来说说小菜一碟。
他们还曾经骗到某个藩王府上,骗了好多钱。
其实也不是骗。
师父炼制的丹药,那是实实在在有用有效。那位藩王事后还要追加订单,价格随便开。
师父担心名声太大,会被名声拖累,在才没答应,搞了个夜遁,跑了。
可惜,如今师父因为她这个关门弟子的原因,名声大涨,连皇帝都开始惦记着,怕是要气死。
叶慈是心虚的。
她怕师父回来打她,罚她天天抄书,抄不完的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