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郎要脸。
所以,他无颜继续留在农闲庄。
就算管家叶仲逼迫他,拿侯府前程给他制造压力,甚至拿世子之位诱惑他,他都不为所动。
“四妹妹说了,京城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侯府一动不如一静,守着本分比什么都强。”
“二公子相信四姑娘的话,却不相信侯爷的话。”
“因为四妹妹说的话没有错。父亲如果目光长远,说的话果真是真知灼见,侯府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四妹妹又怎么会被过继出去。由此可知,是否有见识,不该以年龄来论。”
“二公子可要想好了,你这一走,侯府的希望全部落空。回到京城你要如何交代?”
叶二郎咬咬牙,“我拿我的命交代,行不行?不劳你操心。”
这就是他的态度,任谁劝说,也拦不住他回京城的决心。
吴庄头在门外张望,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打扰主仆二人。
还是叶二郎最先看到他,“吴庄头,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四妹妹她……”
“东家为二公子准备了一份程仪,安排小的送过来。”
一个木匣子放在桌面上,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没揭开之前都不知道。
“多谢四妹妹一番好意。”
“东家这些天很忙,可能明日一早没空送二公子出门,请二公子见谅。”
叶二郎顿时就感到心头一慌。
叶慈要和叶家彻底撇清关系,看来并非说说而已。
他脸色略显灰白,点点头,“我知道了。四妹妹经营偌大一个田庄,如今定王殿下又住在庄子里,的确很忙。明儿一早我就出发回京城,请吴庄头代我谢谢四妹妹。这些日子承蒙她关照。”
“二公子客气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你见谅。回到京城后,二公子不妨潜心读书,不问俗物。”
叶二郎苦笑一声。
自家知自家事,他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回京城后要如何做,到时候再说。他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叶慈送的程仪,叶二郎以为是一些土特产,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金白银,足有一百六十两。
他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悲。
自嘲一笑,说道“没想到我叶二郎还要靠四妹妹资助。”
真是丢人啊!
次日一早,按时启程。叶二郎义无反顾回京城,叶仲拉都拉不住,只能随他去。
等回到京城,自有侯爷定夺。
等他们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夏天已经能看到一点点影子,京城的天气也开始热起来。
不等叶二郎辩解,叶仲已经提前将事情上报。他唯一的人品,就是没有添油加醋,大部分内容都是据实而说,只不过夸大了自己的功劳而已。
平武侯叶怀章暴跳如雷,刚一见面,就朝叶二郎脸上招呼。
啪!
一个巴掌,几乎是用尽了全力。
满屋子震惊。
苏氏更是惊声尖叫。
“你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本侯今天非得打死他不可。”
“你要打死他,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叶怀章,你别给我发疯。要疯大家一起疯。”
“这就是你溺爱的结果,长这么大文不成武不就,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既然是小事,侯爷何不自己去办。侯爷出马,想来叶慈肯定会给你三分薄面。”
苏氏张口就是讥讽,激将。
两口子闹得不可开交。
老太太许氏想说话,嗓子眼却被堵住,难受死他了。
许二郎看着这场闹剧,面无表情,甚至是无动于衷。
“四妹妹说了,一动不如一静,叫我们全家人安分点,当心触怒上面的人,落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他一声怒吼,果然满屋子都安静下来。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四妹妹说,她叶慈有什么资格对叶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叶怀章无能狂怒,又要动手打人,幸亏被苏氏拦下。
叶二郎咬咬牙怒道,“就凭你们都指望着叶慈救命,指望着靠叶慈翻身,她说的话就该听。许淑妃怀孕,等过几月孩子出生必然有一番动静。我就不信,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们看不到。”
这话着实够狠辣。
等于是将侯府的脸面,叶怀章的脸面,包括老太太许氏的脸面全都撕下来丢在地上狠狠踩。
一句话,他捅破了窗户纸。
这如何得了!
侯府再艰难,大家都在努力维持着起码的体面。对待叶慈的绝情,也是为了维持体面。派叶二郎去求情,同样是为了体面。
结果……
体面没了!
被人一下子捅破了窗户纸,瞧瞧里面都是些什么,除了无能,就是无情,还有无义。
对于侯府来说,面子大于一切。
叶二郎的言行,等于是啪啪打脸。
受不了啊!
叶怀章受不了这个刺激。
他被自己的儿子给嘲笑抵制,他必须扳回一城。他跳起来,再次朝叶二郎脸上打去,无论谁阻拦都没有。
苏氏敢阻拦,他连苏氏一起打。
这一次,偏偏苏氏没有阻拦。她备受刺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叶二郎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她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儿子被叶慈蛊惑了,她愤怒,难受,只得冷眼看着这一切。
叶怀章指着叶二郎,“老子是你爹,老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老子做事。”
叶二郎阴沉着一张脸,“我没有教谁做事,我只是有一说一。父亲眼光独到,敢问父亲如今朝堂是个什么情况,侯府要怎么做才能趋利避害?”
“你你你……你放肆!本侯今日非得打死你不可。”
“打死他也解决不了问题。”苏氏轻飘飘一句话,反倒是比怒吼效果来得更猛烈些。
“都消停消停,别闹出笑话。事已至此,打骂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有什么用。当初,二郎就不愿意出京,是我们逼着他去的。他没办好差事,也是情有可原。侯爷总不能真将二郎逼死吧。”
“本侯养他这个废物有何用?”
“给你传宗接代,算不算有用?”苏氏直接顶了回去。
叶怀章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
叶二郎摸摸被打肿的脸颊,“别想着升官发财,当年全家能从诏狱里面活着出来,已经是侥幸。还想要求更多,必然会遭到宫里的打压。儿子言尽于此,我回房歇息。”
也不等长辈同意,他就跑了。
叶怀章大怒,“看看他,成何体统,一点规矩都没有。”
“算了,算了……”老太太许氏终于开口,“二郎做事终归是差了些,不如四郎稳重机智。”
什么意思?
苏氏猛地抬头朝老太太许氏看去。
许氏却端起茶杯送客,并避开了苏氏的目光。
苏氏暗自冷哼一声,老虔婆,一肚子坏水。
……
张皇后心情有点复杂。
宝贝儿子定王刘珩派人给她送了些礼物,这令她很高兴。
只是,礼物的内容,让她一言难尽。
萝卜干,豆豉,豆腐干……
都是些小零嘴,算什么事。
她格外嫌弃,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总不能将宝贝儿子的一番心意都扔了吧。
“娘娘要不要尝尝味道,据说极好。”
李少监在一旁小声说道。
张皇后冷哼一声,“老三哪里懂这些东西,不出意外,这些小零嘴都是叶慈的功劳。她想讨好本宫,拿这玩意,到底是没上心还是太上心?”
李少监沉默不语。
张皇后瞪了他一眼,“难道本宫说错了?”
李少监斟酌着说道“老奴猜测,恐怕这份礼物同叶慈没有关系,是定王殿下一个人的主意。”
“什么意思?你是说老三替叶慈讨好本宫,还是擅做主张,热脸贴冷屁股。她叶慈何德何能,凭什么……”
“就凭她能点石成金,为朝廷增加了一处铜矿。”李少监斗胆说道。
张皇后气得表情都扭曲了,紧接着她又笑起来。
“你说的对,叶慈离着及笄还早得很,如今名声闻达天下,她犯不着这个时候讨好本宫。离开了叶家,她照样有嚣张的本钱。是本宫小瞧了她。只是老三此举,本宫很不高兴。他为了叶慈费心思,怎么就没想过本宫是不是乐意收到这份礼物。”
李少监小心翼翼,“娘娘何不尝一尝味道,若是味道不好,就安排人申斥一顿。”
善!
张皇后先吃了口萝卜干,嗯,味道还行,嘎嘣脆。
又吃了口豆豉,咸成什么样了,简直了。
豆腐干也就那样。
唯一的合她口味的就是萝卜干。
她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早就听闻叶慈擅长农事,没想到弄小零嘴也有一套。派人给定王传话,他是做大事的人,心思用在正途上,别整天惦记着儿女情长。
矿场得派可靠的人盯着,少府那帮混账,贪墨是他们拿手好戏。说是分润三成,被少府里应外合,到最后怕是连两成都没有。”
“诺!”
“另外,再叮嘱他两句,不管叶慈好与不好,两个人感情如何,大婚之前慎重些。听闻他就住在叶慈的庄子里,别被人当成吃软饭的。王府抓紧修建,早日搬出去才是正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