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这番“谬论”京都迅速风靡,广为流传。
无数贵女对那位上官司业家的千金又羡又妒,新帝这番话透露出两个浅显的信息。
一、新帝立后的标准,首先得要是新帝心慕之人。
二、上官天云就是新帝心慕之人!
新帝明目张胆的偏爱,是上官天云有恃无恐的底气。
好家伙,这下谁还敢说她德不配位?
乍然听到这番言论,天云本人亦是被慑得恍惚了一瞬,未料陛下对于立她为后这件事,比她本人还要固执。
她有些动容……
立后大典的日子,是钦天监特意挑选过的吉庆日子,与草草了事的登基大典可谓是天差地别。
选到两月后的四月初八那日,届时正是冰雪初融万物复苏,冬寒回暖草长莺飞的好时宜!
正应了新朝初开,百废待兴的寓意,被如此慎重地厚待,可见新帝对皇后的情谊非同一般呐。
帝后之间的恩爱事迹被传得沸沸扬扬,京都的百姓都曾听说陛下犹在潜龙之时,便不受先皇重视,更甚者还得忍受二皇子无尽的欺辱,幸得皇后娘娘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才终成霸业。
如今陛下顺利登基,却不忘皇后娘娘旧时所施的恩惠,帝后伉俪情深,容不得第三个人介入其中!
茶馆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笑眯眯道“明日同一时刻,再为大家讲述娘娘为爱奔袭千里,只身前往边关寻夫的故事。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堂下嗑着瓜子的观者津津乐道“咱们陛下当真是重情重义啊,不是那种不念旧恩、辉煌腾达之后就抛弃糟糠之妻的不义之徒!”
此问一出,他立马被人警告“小声点儿吧,陛下岂是你能议论的?”
也有人不服“我听说娘娘画技精湛,医术也颇为高超,与陛下是过命的情分,人也长得貌若天仙,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怎么就称得上‘糟糠’了?!”
这人黑着脸,一口气说了一长溜的话,语气里对上官天云甚是回护。
天云坐于茶馆二楼,淡然饮着茶,浅笑着听下头老百姓的议论纷纷,闻听有人对她如此了解,她面露讶异,微微探出身子朝楼下望去。
“……哥哥?”
楼下对她了如指掌之人,赫然正是护妹如眼珠的上官天霖。
“就是随口比喻,你何必这么大反应?”那人白了上官天霖一眼,不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是你家的呢!”
上官天霖一噎“……”
唉你别说!还真是我家的……
虽出了点小插曲,但好在效果在上官天云预期之内,她慢悠悠饮着茶,旋身淡淡看了一眼身后的灵棋。
灵棋掏出早已备好的荷包,递给了候在门外的说书先生,她笑,“先生口才果然名不虚传,这里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小心意,先生拿去吃茶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说书先生千恩万谢,汗湿的手掌在衣摆处揩了揩,才敢接过这沉甸甸的荷包。
说书先生感恩戴德地走了之后,灵棋轻巧关上门,脸上充满喜悦“姑娘这招真是高明,这下谁还敢反对陛下立您为后,便是陛下于不仁不义之地!”
“这叫舆论压力。”
天云轻轻一笑,袅袅茶烟遮在她如水般温柔的眉眼前。她没有涂口脂,唇瓣是肉嘟嘟的淡淡樱粉色,此刻微微勾起,更显得清凌凌的可人。
若是皇上在这儿,必定把持不住!
灵棋如是想着。
陛下对那些老臣的容忍,却让他们愈发变本加厉,驳斥立后的奏折像流水般送入勤政殿,虽然都被陛下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但也还是被搅得不得安枕。
天云实在不忍,才想出了这么一招,从百姓这方面下手!
昨晚陛下夜袭香闺,一进闺房里就疲累地将头搁置在她的肩膀上,天云心疼不已,动作一再放柔,轻轻摸着男人清隽的脸。
“陛下好似瘦了?”
下颚线越发分明了。
她好像叹息了一声。
萧子勿微抬首,顺势凝住那玉白的耳垂,闻言低低笑了声,抓着小女人的手向该去的地方带,眼角眉梢透着股有意无意的轻佻。
“乖宝放心,不该瘦的地方一点也没瘦。”
这意有所指的话语,成功将天云臊得面红耳赤,“说正经的呢!”
她都快被他带歪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怎么有空就瑟瑟?
房内,晃眼的烛火被一道掌风蓦地挥灭。
灵棋呆若木鸡地守在房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小脸红得能滴血,陛下也真是的,连这么点时日都忍不了……也亏得姑娘愿意纵着陛下!
※※※※
不知餍足地过后,萧子勿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宫,被常来告知宇文大人正在乾清宫殿外等候。
“大清早的,他怎么来了?”
萧子勿神清气爽,挑起一边眉头,但还是招手宣他觐见,“什么事不能在宣政殿上说?”
好不容易休沐一日,他倒好,追到寝宫来了。
“微臣参见陛下。”宇文翼垂首欲跪,被萧子勿打断,“免礼吧。”
“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他随手拿过奏折翻看,见宇文翼欲言又止,又催促了一遍。
“也不是要紧之事,只是……”
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宇文翼几次三番纠结的停顿,倒是成功将萧子勿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尚书大人有事不妨直言。”常来甩着那根象征着总管太监身份的白胡子拂尘,搭话道“陛下政务繁忙,大人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宇文翼讪讪地又重复了一遍。
才又道“府上小女稚气未脱,但对陛下的风姿颇为仰慕,微臣便想着陛下后宫空虚,要不……便让她进宫伺候陛下起居?”
说完,宇文翼便像是舌头被狗给叼了,忐忑不安地伏地,等待萧子勿的示意。
总归是结盟一场,萧子勿也不想把话说得太过决绝,只委婉道“宫里奴仆够用,无需大人割舍爱女,进宫来受这罪。”
常来在一旁低首,笑得双肩隐隐颤抖。
陛下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损,人家说的照顾起居只是客套话,本意还是来爬龙床的,结果陛下还真把人说成宫女了!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宇文翼急忙摆手“更何况能够伺候陛下,是小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能说是受苦呢?”
谷鲴<spa> “不必了,朕这儿不缺人伺候。”
萧子勿眉眼淡漠,抬眸深深睨了他一眼。
里头似带了些失望的颜色,像是在对宇文翼道你何时也动了这般心思?
“朕将立后大典全权交由爱卿处理,你该知道朕对皇后是怎样的爱重,旁人也就罢了,宇文大人是朕难得信任之人,往后莫再说这种话了,免得伤了我们君臣之间的和气。”
宇文翼闻言面赤如火,在皇帝如此深沉的目光下,嘴巴张张合合,终是没了再提第二次的勇气。
只好悻悻作罢。
他想着陛下潜龙时曾出过不少力气,如今也是颇受陛下看中,心下便有些飘飘然。前儿认下貌美义女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寻了宫中的老嬷嬷教她礼仪,还隐晦地请教了楼里的女郎教她闺房之术。
本以为已万无一失,结果败在了最紧要的一步。
连宫门都还进不去!
※※※※
日子平淡无波地过了两个月。
距离封后大典也不过仅剩五日,日子越来越近,应当没有转圜的可能了。既知帝后伉俪情深,新帝立后的旨意不会再更改,众臣也都歇了心思,不愿做遭万民唾骂的出头鸟。
而天云整日闷在府上闭门不出,除了谢小妮能够过府来看她,其他陌生的贵女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这几日,赏花宴、诗会,各式各样的请帖像雪花片似的飘进司业府里。
天云如今炙手可热。
各家贵女们都以能够将她请到府上为荣,皇后之位没了不要紧,不是还有四妃六嫔的位份吗?
皇后娘娘对新帝影响如此之大,选秀的事情少不了得过过皇后娘娘这边的门路,提前打好关系才能够更稳妥不是?
格局打开,先坐上妃位,日后陛下废后再立也不是不可能!
天云虽无所事事,想赴个宴席松松神经,可也认真辨别了主人家是否没安好心。像那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三句里头有两句提到殿下的,她匆匆看了眼便丢到一旁。
懒得应付。
灵棋从一对秀美的请柬里找出了相对醒目的一张,她翻开看了看,小眼瞪圆“姑娘,这是礼部尚书府上递进来的请帖,您可要看一看?”
宇文大人新认的貌美义女?
“拿来我瞧瞧。”天云有了点兴致。
帖子的措辞中规中矩,请她到府上欣赏今春新供的奇花异草。但出乎天云意料的事,里头有一句,“听闻上官姑娘最喜爱的花卉是香槟玫瑰,小女刚好得了一株,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到府上一观?”
香槟玫瑰?!
天云瞳孔剧缩,香槟玫瑰根本不是这个朝代该有的产物。
唯一的解释就是,宇文翼这个貌美的义女也是穿越而来!
她失神地合上帖子,递还给灵棋,美眸里含着恍惚道“应下她的帖,明日我会准时赴宴。”
天云的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了晚间,直到那位“不速之客”熟练地潜进闺房中,她才稍稍回神。
萧子勿眉眼柔和,似乎心情甚是愉悦。
这间溢满暖香的闺房令他熟悉到闭着眼走都不会跌倒,故而一见到小女人,萧子勿便轻车熟路地取过架上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走,带乖宝去看烟火。”
烟火?
天云又是微微一怔。
萧子勿吻了吻她怔忪的眉心,径自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往飞去,“嗯,乖宝不是说想看?”
“我……”几时跟陛下说过想看?
身子骤然一轻,天云心慌慌地抱着他以求平衡。心里头却泛起阵阵疑惑,她何时与陛下说过……她要看烟火了?
“我特意寻来的,今夜便让你看个够。”
为这一场烟火秀,他准备了好久。
在她面前,萧子勿不曾用过帝王的自称,就好像两人真是民间一对普通的夫妻,而不是万民景仰、身份尊崇的帝后。
男子宠溺的声线响在耳畔,于是天云不再纠结,她软软一笑,安心地窝进那温暖的怀抱里。
两人好似驾着夜风,最后落在紫禁城里一处地势最高的高台之上,玄黑匾额书着烫金的“观星台”三个大字。
寒凉的夜风被男子温热的身躯尽数挡在外面,两人方一落坐——
不远处绚烂的烟花便在银黑的天幕中炸开,星星点点的火光跳跃闪动,一片璀璨的光芒将整个夜空映衬得通红,绚丽的烟火耀眼夺目。
璀璨的星辰仿佛也跟着起舞。
万丈光芒汇聚成一个小点,最终落在女子亮如星子的眼眸里。
她抬手轻抚在自己的胸口处,那里快速跳动的心脏仿佛也跟随着这些烟花一起绽放着。
烟火照亮了半边天空,也映照着小女人半张脸,萧子勿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爱恋。
他的嘴角轻轻的勾勒出一抹幸福的弧度。
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眼前的人身上,没有转移一丝一毫。
她穿着淡蓝色的广袖流仙裙,如同清晨的露水一般,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娇美的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衬得蓝衣美人螓首膏发,肤若凝脂,让人不敢亵渎。
又让他忍不住想去触碰……
“往后我们只有彼此。”
萧子勿情不自禁地开口,像是誓言,又仿佛呓语般的呢喃,眼睛却紧盯着身旁女子黑润润的双眼。
烟花爆炸的轰鸣响彻在耳边,天云听得并不真切,她微微侧过身子,小巧的耳廓越发贴近他,却只感受到男人微凉的唇落在颊侧。
不少宫婢被这巨大的响动惊醒,还以为又是叛军攻入了皇城,吓得魂不附体,衣衫不整便从屋里跑了出来。
却不想看到了漫天烟火……
潮雯有些不是滋味地道“能在皇宫境内放烟花,还这般大的手笔,想来也只有陛下能办得到了吧?”
如此铺张浪费,想来又是为了那位未来的国母……
“那必须是了,除了陛下,谁还敢如此高调行事?”同屋的小宫婢与她并不对付,一听潮雯酸溜溜的话语,立马讽笑地看着她“只怕又是为博美人一笑了!”
直接一刀扎在潮雯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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