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蔺贵妃总是叫嚷孕中腰酸,又使小性子不愿他到别宫就寝,他是几夜未得好眠了。
皇帝疲惫得揉揉眉心“诸位爱卿还有何事要禀?”
昨晚蔺贵妃在枕边旁敲侧击,多次提及子衍伤情好转,已可上朝议事,听得皇帝脑中嗡鸣,只得横目喝止“后宫不得干政!”
这才让她闭了嘴。
此刻,他只想早些下朝回去补个觉。
“父皇容禀。昨日西陲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西北战情严峻,粮草补给之事刻不容缓!儿臣腿脚虽还有些不便,但这点小小的病痛,与关边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的性命相比,实在是不足挂齿。还望父皇下令让儿臣押送粮草前往边关救急!”
萧子衍躬身请旨,因腿脚不便,身子还微微了踉跄数下,身后的左相穆成业体贴上前,抬手虚虚扶在他腰侧。
“二殿下当心身体。”
萧子衍回身致谢,看着他感激道“多谢左相体恤!”
两人虽只有短短几瞬的眼神交汇,可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一副君臣和睦的景况,皇帝压下眼里森冷冷的寒霜。
萧子衍眉头紧锁,愁云忧雾都显在脸上,这番舍己为民之态,让诸位大臣动容不已,不愧一众皇子里最有望当上皇储的二皇子殿下。
果真是仁善贤德、爱民如子啊!
这些年,唯独二皇子有资格立身朝堂,为皇上处理朝政,且能力出众无有差池,颇得朝臣的赞誉。
若这桩差事再办得妥帖,归来就该授他太子之衔了吧?
穆相收回手,朝廖参政递个眼神。
廖参政微微颔首从百官中走出,在萧子衍身旁站定,俯身请命道“西陲战事吃紧,粮草紧缺,边关将士苦不堪言,每日只得一餐之数,如何能有力气打仗!二殿下置自身的病痛于不顾,将万民的安危摆在首位,如此赤诚之心可昭日月啊!还望陛下快快示下。”
“还望陛下示下!”位于百官之首的穆成业,俯首跟着说。
随即是百官们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持有驳见,遂齐刷刷跪下“还望陛下示下。”
如今坊间已有传闻,等蔺贵妃腹中皇嗣顺利诞下,皇帝便会册立二皇子为储君,所以不论如何,二皇子都是应该巴结的对象!
便连日前曾禀明二殿下长明灯灭,恐生不详的钦天监杨大人也不敢再多言。
那日他向陛下进言未果,回府之后便有小厮来禀报。他的大儿子在京郊不慎坠马,伤势惨重。
虽于性命无虞,可却把腿给摔断了。
与二皇子的伤情别无二致!
是何人指使的,他都不用作想,只是没想到蔺贵妃权势滔天到如此地步,在这盛京国都天子脚下,就敢行事这般猖獗狂背,简直是令人骨寒!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萧子衍维持鞠躬的姿态,低垂着头,无人窥见他嘴角得逞的笑弧。
有文武百官支持,这桩差事便是十拿九稳。
安坐在浮云盘龙椅上的皇帝却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地上乌压压跪着的文武百官,片刻,又看向身形不稳似乎快要摔倒的萧子衍。
此情此景若放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与逼宫何异?
“还望父皇示下。”
殿内一片死寂,萧子衍抬眸,不动声色去瞧皇帝的脸色。
父皇迟迟不肯放权,到底有什么顾虑?近几年父皇对自己的态度是大不如从前了,许多宫禁械务也不愿让他插手,生怕被自己安插人手进禁卫军,重演当年皇城之乱。
疑心也越发深重。
萧子衍忍住心头暗讽。
可这皇位不传给他还能传给谁?
大皇兄坟头草已两尺高,萧子勿又是个毫无斗志的废物,父皇难道还能找出第二个比自己更加能耐的皇子不成?!
更何况,左相的密函还锁在他的书房密匣中,要他亲口承诺,等他归来之日便要去向父皇请旨,将穆瑶之迎进门,许她正妃之位,两人已达成共识。
能得左相辅佐,于他便更是如虎添翼。
皇位是他囊中之物不假,可登基后,他还须几位股肱之臣助他稳坐江山,能娶穆瑶之为后,对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已欣然答应。
怪不得昨晚贵妃如此殷殷切切,在他耳边一遍遍提及,萧子衍已可带伤上阵。
如此一来,二皇子在百姓心目中的口碑便会更上一层楼。
皇帝冷笑道“既然你们意见如此一致,朕若是不拟旨,倒显得朕置那些关边将士的性命于不顾了?”
帝王之气带着强大的威压袭向众人,阴恻恻的问询令人不寒而栗,尚有些胆小的文官已经两股战战,将身子伏得更低!
“臣等不敢!”
皇帝对蔺贵妃尚有几分情意,怜她怀有龙嗣不易,对萧子衍终究还是按捺不发。
皇帝神色不明道“也罢,既然你是民心之所向,那便由你去吧。”此去边陲怎么着也要个二三月,他不在京这段时日,倒方便了朕腾出手来。
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不假,只有总管太监听出天子不悦,冒了满背冷汗。
“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重托!”萧子勿无声扬唇。果然,父皇再拖延也是无用。
该是我的,那便会是我的!
天子喜怒无常,不过萧子衍沉浸在得偿所愿的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他敬爱的父皇的眼中,已升腾起深深的忌惮之色。
总管太监王遇适时将拂尘一扫“退朝。”
散朝后。
廖参政快步追将上来“二殿下请留步。”
“廖大人有何事?”萧子衍顿住脚。
廖参政拱手道“也无甚要紧事。下官不成器的小子,惯爱跟在殿下身边随侍左右,跟狗皮膏药似的,也多亏了殿下不曾嫌弃犬子碍眼!”
不等萧子衍说话,他又讪笑道“只是这次边陲之行,本官另有要事须得易轩从旁协助,恐怕不能与殿下同行,还望殿下见谅。”
萧子衍温润笑笑“原来如此,区区小事罢了,廖大人何须亲口告知,派小厮传个口信便是。”
压下眼底的异色。本来他也没打算带上廖易轩,个吃不得苦受不得累的富少爷,没得再拖慢他行军押运的脚程!
廖参政看他走开,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二殿下,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