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舞韵对她所作所为,不禁叹为观止。侍卫追责时,你沉默不语;王爷感恩时,你重拳出击。这秒变脸的功夫,咋不到百戏班演戏去?
这一耽搁,天已擦黑,银月隐在冥冥夜幕中,近坊灯火如昼,沿街摆摊的货郎们收东拾西,预备打道回府。
天云放轻声音“时辰不早了,堂姐姐还有旁事未料理么?若没有,便随我回府吧。”
“上官姑娘且慢,让本王这两不个识礼数的,护送姑娘回去吧,也是向误会姑娘之事表达歉意。”他指向身后人高马大的侍卫。
“方才是我们鲁莽了,请上官姑娘原谅。”两名侍卫拱手致歉。
“无碍,那就多谢王爷了。”她屈膝回礼,并未推辞。这壮硕的体格,一看便知是绝顶高手,有他二人在旁护送,自是再好不过,上次被追杀,带给她的阴影可是不小。
萧子然从人群走出,不忍护送美人的机会旁落,他轻笑道“父王,还是让我来送吧。”
还是绝顶高手有安全感,天云摆摆手“不必麻……”话未说完,上官景仪便强忍激动,红着脸接过话道“那就有劳世子了!”
“……”
萧子然骑马随行,跟在马车后头“上官姑娘才貌绝尘,没想到医术也这般高明。”
他清朗的声线透过厚重车壁传来,令人如沐春风。想到他毫不迟疑把杏仁酥吃下,十足信任她的情状,天云便没有晾着他不理。
“世子过誉,我只是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就能融会贯通,用块糕点就能让父王清醒过来,姑娘莫非真是仙女不成?”萧子然朗笑出声,小狐狸爱藏拙,在万佛寺他便见识过,而且不愿与他有牵扯,他偏偏不让她称心如意!
“也是世子英明神武,赞同小女玩闹般提议,这才让小女有施展之机,说到底,还是世子殿下的功劳最大。”
皮球复又踢还回来。萧子然抵唇闷闷笑开,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说话真他娘讨喜。也不知为何,同她交谈,总能令自己身心愉悦。
听见阵阵沉闷的笑声,她微微勾起唇。
萧子然贵为世子却不跋扈纵性,没有一点架子,更没有萧子衍身上的臭毛病,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我可不敢邀功,我是沾了姑娘的光,厚着脸皮讨了个赏,这才赢得护送佳人回府的美差。”萧子然驭马快行,与马车并驾齐驱,他侧身对车内的天云冁然而笑。
闻言,谢舞韵眼儿一翻“世子这算什么厚脸皮,这还有个脸皮更厚的人呢。”
论功才能行赏,你有功吗?她看向上官景仪。
二人你来我往、相吹互捧,气氛融洽,倒把上官景仪全然排斥在外,如今又遭羞辱,她如何肯依?
她撩帘朝外张望,言不由衷插着话“我观世子与妹妹,言语间颇为熟稔,可是之前便相识?”半晌,又故作艳羡不已道“妹妹德才兼备又能说会道,总能结交这许多公子才俊,不似我,脑子愚笨又不善言谈,素来只能当个不被重视的话景板……”她颓靡低下头,泪珠含在眼眶滚动。
“……”天云抚髻的手一顿,漠然望着她。
装柔弱、扮矫情也就罢了,可这说的是人话嘛?熊熊心火燎烧到天灵盖儿,谢舞韵忍不住腻烦道“我敬你是云儿堂姐姐,才未对你出言不逊,你倒好,滥糟话张口就来,你这不是污蔑云儿朝秦暮楚、左右逢源嘛?
你不是不善言辞,我看你血口喷人的本事驾轻就熟,口齿伶俐着呢!”方才茶馆就觉得她惯会做戏,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
“谢姑娘,你少污蔑人,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有些羡慕妹妹,能得二殿下青睐,现又有世子保驾护航,这才……这才多说了两句而已。妹妹不会怪我吧?”她期期艾艾望向窗外,好一通哭诉。
萧子然不懂她们女儿家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好好说着话,这位姑娘怎就哭泣起来?着实有些莫名,他缓缓摩挲着粗粝的缰绳,没有说话。
“姐姐哭得梨花带雨的,倒像被我欺负了。”天云坐近她,学她方才到自己耳边威胁的举动,凑近她低低道“姐姐哭得这般惨烈,可见世子有半分怜惜了?倒是把胭脂水粉哭出泪痕来,原先姐姐肌肤便不如我白嫩,这被泪水一洗,更是雪上加霜,狼狈得紧。你猜猜此刻世子心中在想什么?定不是姐姐料想那般,觉得我水性杨花。倒是有可能,看着姐姐这张花脸,在强忍胃里泛上来的酸水呢。”
她笑盈盈托着腮,小脸在葳蕤灯光下更显玉白玲珑,端的是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仙姿之色。
萧子然武功高强,听力自然也非比寻常,此刻将她这番话尽数听清,他也不觉得失礼,反而心绪激荡。
他肩膀耸动,忍不住大笑起来。
果然是只睚眦必报的小狐狸,别人算计一分,她便要讨要十分,半点受不得委屈。这矜己自饰的嘚瑟样子,真他娘可爱死了!
上官景仪这厢酝酿着悲情,措不及防听他大笑出声,一时有些迷惑“世子…世子笑什么?”
萧子然掩饰地轻咳一声“没什么,姑娘香腮泪两行……”他顿了顿,顺着小狐狸的话往下说,却不知这话的威力堪比炮筒“倒是比颊侧的肌肤暗黄些,瞧着,是有点好笑。”
闻言,上官景仪嚎哭得更大声了!
天云噗嗤一乐,同谢舞韵相视而笑。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上官景仪可舒坦?
“还有什么是云儿不会的?”谢舞韵也跟着托腮,在她心里,天云已经近乎无所不能。懂医理,会画画,样样都精通。
二人都没去管兀自哭嚎的上官景仪,她敛起笑“歌舞我便不太会啊。”前世学医已累得不成人形,唯二还在坚持的爱好就是古琴和画画,其他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不得数。
送完谢舞韵,马车停在上官府门前。
天云悠悠踏下马车“多谢世子护送,天色已晚,世子骑马慢些,当心路上的坑坑洼洼。”上官景仪抽抽噎噎跟着道“世子慢走。”
“子然领命。”他颔首笑开,没个正经样子,可阳光明朗的俊颜,却叫上官景仪看呆片刻。
天云礼貌回以一笑,不容拒绝地拉过上官景仪回府去,眼中冷光幽幽。
可不能再让她丢人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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