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1 / 1)

不说其他人心中感想如何,李尚锡自己隐隐也有些失望之情。折腾了三个月,就弄出这么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店铺?你说精致吗?简陋的很。可你说简陋吧,却也没那么糟糕。众人正摸不着头脑,从门口出来几个小厮,当中簇拥着一个身着绸缎面容憨厚的中年人,就见这人笑着团团一作揖:“孙乙谢谢大家捧场,请!”说完便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这、这、这就开市了?!

锣鼓呢?舞狮呢?鞭炮呢?

什么都没有,出来一个人,说了几句话,这就开市了?

众人互相对视,眼中都流露出哭笑不得之意。今天能接到请柬的,无一不是经过大场面见惯大世面的人,但今儿算是又长见识了。

这哪里是开市,这是让我等开眼呢!众人心底都如此腹诽着,但终于还是零零散散地走进了院中。

等门外的所有宾客都进入了院中,小厮最后走了进来,顺手又把门关上了,还似乎不放心似的插上了门栓。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了,院中的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入目先是一个大大的厅堂,里面靠墙壁摆放着一张长桌子,厅堂中间摆放着种种饰物,看起来就不是凡物。数个身着统一的清俊小厮坐在桌后,见到众人进来,齐齐恭敬地站起身来。

这等怪异的架势让自诩为见多识广的众人都漏了怯,互相对看两眼,屋内一时竟然有些冷场。李尚锡见此情形,当先一步走到小厮面前,清了清嗓子:“我等……”

“老爷您好,今日本店新开,请先出示您的会员卡可以吗?”小厮如此说着,李尚锡虽不太懂意思,但是卡这个东西……他摸了摸袖口,掏出昨日请柬上的小木质卡片:“可是此物?”

“是的,请稍等。”小厮拿起看了看,又在名册上划了几笔,这才起身开口:“李老爷您好,因为今日开市,一应酒水佳肴均免费品尝,您想要哪个院落?”小厮边说边冲着他们侧面的墙壁上指了下。

这会儿众人才发现在侧面的墙壁上,大约有十几幅挂屏。根据类别不同,都分成了好几组。以花中四君子为主的梅兰竹菊挂屏,以技艺为主的琴棋书画挂屏,还有以季节为主的春柳、夏荷、秋霜、雪冬挂屏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李尚锡有些似懂非懂地指了个夏荷,那小厮便笑道:“夏末落荷,金鱼数尾,聊以解忧。”说完便另有一个小厮走了进来,恭敬地到了李尚锡身边,做出一幅带路的姿势。而此时又有一个身强力壮的仆役走到那幅墙壁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夏荷挂屏收了起来,做完这些之后方才退到一边。

李尚锡懵懂地跟着带路小厮走了,剩下那些当雕像的人看到这里也终于恍然大悟。这些挂屏其实就和酒楼饭馆里面的雅间名号是一个道理嘛!想通了这点,众人纷纷不再客气起来:

“我要青竹!”

“我要投棋!”

“我要雪冬!我倒要看看这时节怎么弄出白雪来!”

……

当天百味斋经营到了很晚,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是一脸的满足。有说百味斋里景色优美恍若世外桃源;也有人说在那里琴棋书画都有大家相陪,风雅脱俗;还有人说那里的佳肴美味无比,有些甚至都不知何种原料,但却让人口齿留香,流连忘返。

无论如何,百味斋就这么火了。一直观望事态发展的林恪也终于可以松口气,虽说知道应该会火,但是当他把自己和妹妹的私房钱全部搭进去之后,还是有些忐忑的。万一真亏本,那就是坑妹了。

好在,一切似乎都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例如他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钱财来源,而且借此机会牛刀小试了一把,再来,就是眼前这几张纸了。

林恪琢磨了一番,还是决定去书房找下林如海。来到书房的时候,林如海还在埋头于公务,但比起几个月前刚来扬州时的眉头紧锁,似乎表情要松缓一些。

“父亲。”林恪恭敬地行礼。

“恪儿来了?”林如海有些意外,自家儿子自从忙着店铺之后,每天除了温书就是埋头写写画画,很少会找到书房来。这次是出了什么事?“听说恪儿的铺子现在很红火?都快成为扬州八景之外的第九景了。”林如海不急着问正事,上来先打趣了林恪一番。

这话倒不是胡说,最近知道内情的同僚偶尔说起来语气都是酸溜溜的,眼睛都快变成兔子了,面上还表示不屑地说些男儿就该专注学问的捻酸话。剩下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更纷纷打听林家到底从哪儿找了个财神爷回家。

从会员卡到雅苑再到一天固定接待12桌,林恪没有做别的营销和推广,甚至还刻意保持了低调收敛。但越是低调收敛,就越引得那些富商们趋之若鹜,生意也越好。最近更成为了本地人外地人心向往之的首选之地,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预定的桌次都排到了三个月之后。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林如海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林恪乐得趁势聊下去:“既然父亲这么好奇,孩儿今天也带了些来给父亲看看。”

原本就想要送给林如海的,林恪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几页纸递到了桌案上。顺便拿过案边的墨慢慢磨了起来,时不时地瞅瞅林如海的脸色。

林如海原本还以为自家孩子少年心性要邀功,好笑地接了过来,但越看脸色越凝重,等到薄薄的几页纸看完,前后再翻翻,竟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些……”林如海思索了下才继续开口,“恪儿怎么想着设这么个主事?”

“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态度,平日有客人来记下他们的喜好习惯和交往宾朋,更有利于拉近双方的感情,以后再和这些商户交往也心中有底不是?”林恪有些得意地解释一番。

林如海拿起纸又细细地看一遍,半天方才闷闷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你记得这些东西被那些商户看到,你这铺子也开到头了?!”

“父亲慧眼如炬,儿子也是今晚刚发现这个问题。”林恪小小地拍了林如海一记马屁,这才有些苦恼地说道:“可这些东西儿子觉得记下来还是挺有用处的,所以儿子想着……不如父亲找个本分可靠的人来打理?儿子时不时地看下也就成了。”

刚才只是草草看了一遍,林如海对扬州的局势就有了些许深入的了解。原本只是零碎存在于脑海中的商户资料,尤其是盐商资料,现在已经能模糊地划出圈子来了。可能不太精确,但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定能经营好这个差使,年底吏部考核得优等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如海此时心情很复杂,担忧、欣喜、自豪、无奈种种情绪交织,还掺杂了一点点的失落。这种情绪套用林恪的话说,那就是‘我这个前浪还没开始发威,怎么就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的沧桑无力感。

“明日我让人去接替这个位子。”林如海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不说了。

嗯嗯,林恪持续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父子俩相互交换了意见之后,林恪觉得无事就打算回后院调戏黛玉妹妹去。谁知刚转身,却突然听到背后幽幽传来一句话:

“淮扬盐政杂事太多,为父已经向皇上奏请,希望能求得一个副官分担些繁重事务。”

干的漂亮!

能想到自请监察,林恪觉得自家父亲越来越有官场智慧谋略了。想来也是,自家父亲任兰台寺大夫的时候虽然泯然众人矣,但一来初入官场需要学习揣摩,二来或许也因为地处神京官宦纠葛复杂牵扯太多,不得不小心翼翼。林家没有得力的兄弟近亲扶持,贾家那又是不着调的。在一切都靠自己的情况下,林如海这个公务员做到现在,终于渐入佳境了。或许自己忙时苦读,闲时约上三五好友,踏马寻青的充实世家子生涯,已经离得不远了?

林恪心中如此想,转身面上就带了笑意:“父亲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母亲最近有身孕,心神有些不宁。虽有我和妹妹经常宽慰,但也要父亲多陪陪才是。”

林如海点点头,又另起了个话题,“黛玉五岁了,也该请先生启蒙了。”想起这几个月和自家夫人讨论的事情,顺口又嘱咐了一句,“我和你母亲正在找寻,你如果有听到什么合适的人选,也记得和我说下。”

黛玉妹妹要启蒙了?

小可怜见儿的,幸福的童年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不对,我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林恪恍惚了下,突然拍了下脑袋:次奥,贾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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