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残颚疈晓
千惠早起去单位请假,买完早饭踏进家门时,顾夏依旧坐在沙发上,保持昨晚的姿势,整整一晚。
她走过去,蹲在沙发边,“小言,你吃点东西,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伸手想把她手里的邀请函拿开,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顾夏将它抓在手里,用尽力气,指尖泛着浅白。
她坐着一动不动,望着窗户,外面的亮光透进来,照在眼睛里,睫毛微微颤动。流在脸上的液体,经过一晚上的风干,只留给皮肤涩涩地干。
“小言,苏昊他很快就来了,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千惠看着眼前的人,她再也不是三年前的样子,现在的她总是把苦咽进肚子里。
沙发上的人仍旧无动于衷。
任凭千惠磨破了嘴皮,说尽了厉害关系,她就是坐着,连手指都不曾动一下。
“叮咚!”
“叮咚叮咚!”突然门铃响了。
夏千惠刚想站起要去开门,可顾夏却比她更急,猛地窜起跑向门口,打开门。
“小言!”门开的刹那,苏昊的脸露出来。她脸上的惊喜、期待,统统烟消云散。
按在门把上的手心,冰凉一片。她没有反应,转身回到客厅又坐下来。
苏昊见她这么不对劲,想追上去询问,千惠把他提前拉住,拽着到了厨房。
“究竟出了什么事啊!”苏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牵牛花是不是你只忙着工作,没好好的照顾小言?!”
“……”若换了以前,千惠一定扑过去给他一拳。但是现在,实在没有开玩笑耍宝的心情,“你觉得世界上还有谁能让小言这么患得患失,而且还痛不欲生?”
“穆旭北?”苏昊透过厨房与客厅之间的玻璃看着顾夏。
他们虽然有三年没见,可终究还是在一起做了十几年的伴。一个月前,他在希腊见到她,光是坐在她身边就知道她心里一定还放不下。
即使车祸,即使失忆,即使误会,她也还是放不下穆旭北。
提起穆旭北的名字,千惠就恨地牙痒痒,“穆旭北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玩弄了小言还不算,抛弃了她一次还不够,现在竟然又故技重施!”
“那穆家还送来什么狗屁的邀请函,这分明就是要小言出丑,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他当小言是什么啊!!”说得气愤,看见砧板上的菜刀,她马上拿起来,连着剁了许多下,板上的青菜成了碎渣。
“你小声点!还嫌不够乱啊!”苏昊心里也窝火,他夺下千惠手里的菜刀,甩在一边。
刑警特训下的他,强忍住愤怒,想了一会儿,“牵牛花,我们带小言回希腊。”眸子里映着女人的影子,还有她颓废到极点的脸。
早知道他就早点回来了!
千惠始终坚持不让顾夏去穆家,她点头,“你出去跟她说,我去整理行李。”
“记住!就算绑也要把她绑上飞机!!”她特别强调,随即拉着苏昊出了厨房。
苏昊走到客厅,在顾夏对面的茶几上坐下,与她保持面对面的姿势。他盯着她看,过了很久,她还是没反应。
“小言,我们离开这里!!”他是急性子,刚才在厨房忍住冲出去把穆旭北揍一顿的冲动,现在大堆的话又憋在肚子里好一会儿,再也忍不下去了。
“三年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你解除婚约你忘了吗?!他不顾你家破人亡的伤痛把你抛弃害你出车祸你也忘了吗?!你失去记忆是拜谁所赐?你有家回不了是拜谁所赐?你所有的伤心难过又是拜谁所赐?!”最后几乎是咆哮开来。
顾夏被他抓着肩膀,从沙发上硬生生托起来,“小言,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九泉之下的伯父伯母安心?”
浓密的睫毛盖在眼角,在眼底晕出黑色的圈,她缓缓抬头,“爸爸?妈妈?”许久没说话的喉咙干渴,一张口外面的空气灌进嘴里,冰冷一片。
“除了他,二十五年来的所有事我都不记得。我拼命的想拼命的回忆,想用别的人别的事把他占据的位置一点点扫空,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啊!我想不起来!”她不断摇头,“我想不起来啊……”
脑袋好像是气球,从太阳穴的开始鼓胀起来,疼痛一阵阵地染上来,她甩开苏昊的禁锢,双手抱住头,整个人落到沙发上。疼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干脆拿拳头不停地打自己。
她不停地打,不停地哭,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苏昊心疼,抓住她两只手,“别打了……不记得没关系……没关系……。”他也坐在沙发上,从后面把顾夏抱在怀里。
原来她整个人都是冰凉的,身体还在颤抖。把单爱晚。
“我不记得……”嘴里呓语,身体却任凭苏昊搂在怀里,周围很温暖,她贪恋这样的温度,下意识地往他怀里凑。
那次,穆旭北抱着她,也是这么温暖,也是这样紧密。
“小言,不要去穆家,和我和千惠一起回希腊。”怀里的人渐渐平复下来,苏昊也换了种口气,尽量地安抚,“我给你在爱情海海边盖一所白房子,四面都开一扇窗户,只要你一开窗就能看见象牙色的沙滩,还有蓝地像墨汁的大海,这样好不好?”
刚才还像发了疯似的人,听他说着话,眼睛忽闪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他怀里离开,“苏昊,这一次就算死,我也要去问的清清楚楚。”
邀请函是谁送来给她的,她不知道。晚上的年会究竟会发生什么,她不关心。现在的自己,只想站在穆旭北面前,听他亲口说离开的原因。
低头,脖子里的项链往前倾,心形吊坠贴在她下巴上,触感敏锐。手抬起,将它捏进手心,那晚舞台的灯光全打在他身上,哨声响起,他捧着酒杯不停地往嘴里灌酒,尽管喝得胃出血,差点连命都送了,可最后他还是拿着项链举到她面前。
“你放心”她突然抬头起来,看着身边的男人,“无论他的答案是好是坏,我都会照顾好自己。”扯起嘴角,勉强地笑。
苏昊看进眼里,点头应允,“我在门口等你。可是小言,如果他伤了你,你就马上跟我回希腊,再也不能回来。”
有时候,不死心才是最拖人的,她要去,就让她去问个清楚。如果伤心,也只有这一次。
顾夏她不答,扬起的嘴角慢慢隐下。W8Sw。
只要那时候她还有逃走的力气,只要那时候她的心死了,只要她对那个男人再没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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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六点。
临近年底的G市,湿冷难耐。马路上,冷风嗖嗖地从西北方吹来,顾夏穿着白色拖地长裙,毛绒披肩盖在肩上。她从车上下来,“我没事,苏昊你先回去吧,别让千惠一个人在家里了。”
风吹过来,撩起她散在肩上的直发,苏昊看着她,鼻间浸着她的发香。他点头,“那你一个人小心点,等结束我来接你。”
晚宴是在六点,正巧赶上下班晚高峰。她快步走到门口,把手里的邀请函给保安看过之后,就进去了。转头回来却看见苏昊的车子还停在外面,远光灯照过来,刺眼非常。
现在已经过了开始时间,所有受邀的客人全都在房子里,院子外面一片清冷。她加紧脚步,为避免引起全场关注,她从侧门进去。
“穆旭北,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小夏?”顾夏她刚走进门,穆旭辰的声音却从门外传进来。
别墅的后面是小花园,而侧门正好是靠近花园角落。
抬起的脚停了许久,终于还是放下。
“为什么要妥协?!”穆旭辰见面前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抓起他的衣领,“小夏为了你什么都放弃了,穆旭北你这样还算个男人么你!!”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门口的顾夏听的清清楚楚。她露出眼睛,看向草坪上的男人,他背对她站着,月光洒在他周身,一天不见仿佛就消瘦了许多。
妥协了吗?
他不会的!
穆旭北面无表情,甩开衣领上的手,“我的事,你少管!”声线放的很低,可话里的不怒自威却显露无疑。
“你以为我高兴管你的破事!你伤害小夏就是不行!”穆旭辰又试图去擒住他,穆旭北往边上躲开几步。
他最后不耐烦地沉住脸,“我要娶谁,还轮不到你来管!”说着转身离开,却在走了几步后又停住脚,“你不是很喜欢顾卿言么,现在我把她拱手让给你,你应该高兴才对!”
眼角处,女人白色的裙摆被风吹起了褶子,还有她隐在门后的一双眼睛。
“你这个混蛋!”
穆旭辰的怒点完全被点燃,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抡起手就是一拳。拳头直接打在他侧脸上,身体站不稳,连连往后退,最后侧身摔在地上。
远处的顾夏看见他摔倒,立即推门往前跑。她的鞋还在玄关,心里的担心迫使她抛开脚底的冰凉极力奔跑。
“混蛋!!”
穆旭辰愤怒难消,一拳又打过来,这次直接对准他的下巴--
“不要!”
拳头在快招呼到他下巴的前一秒打偏,砸在旁边的草地上。
穆旭辰不敢置信地看着挡在中间的人,看清她的脸后,咆哮道,“顾夏,你疯了嘛!”
刚才要是他收得再迟一点,要是他来不及收手,要是她再离自己近一点,拳头就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在脸上了啊!
顾夏闭着眼,听见他的声音,立马睁眼转身,“阿北……你有没有事?”她伸手将地上的男人扶起来,抓起地上的披肩就给他擦嘴。杏色的毛绒上染了他的血,刺了她的眼。
“小夏你还关心他干什么,他都要……”
“别说了!”她打断身后人的话,眸子在月光下格外灵亮,她看着穆旭北,坚定道,“我知道他不会丢下我不管,他不会的!”
刚才他们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可还是不相信,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怎么会这样伤害她?
“阿北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是不是?”眼里满怀期待,抓紧他的袖子。
穆旭北的薄唇抿紧,在她殷切的目光里,双手慢慢从她的手里解脱开来,他往后挪开两步,“没有。没有苦衷。”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她根本就是个不相关的人,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曾认识一样。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这时,侧门全打开,沈芝茹领着满屋子的宾客走出来,她看见顾夏,眉角微微勾起。
柳眉走在她身后,她也穿了白色的长裙,和她身上的还是同一款。她走到穆旭北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臂弯,亲昵地撒娇,“阿北,小夏来了你怎么都不让她进来?你看她冻得都快感冒了。”说着,她暗暗抢过顾夏手里的披肩,替她盖在肩上。
眉眼里的胜利,满满地都表现在脸上。顾夏不明白,她不知道穆旭北和柳眉为什么突然又像恩爱的情侣了?
兰姐把手里的扩音话筒递到沈芝茹手里,她笑着对周围的人说,“本来还想在里面向大家宣布好消息。现在我忍不住要宣布了……”她抓起穆旭北和柳眉的手握在一起,“我这个儿子终于要成亲了,具体时间让旭北来宣布!”
话筒放在穆旭北嘴边,眼睛已经面向所有宾客,开口道,“一星期后的今天。”
“啪啪啪啪啪!!”整个花园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来往的宾客相继祝贺,谁都没注意被穆旭辰拉在身后的顾夏。
掌声像洪水那样源源不断地蔓延在周围,可顾夏却什么都听不进去,耳边回响的只有他的话。
“一星期后的今天。”
聒噪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那颗为他担忧为他着急的心脏也似乎停了下来。寒风吹在脸上,她不住地颤抖。
穆旭辰拉住她的手,察觉她全身冰凉,他赶紧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下一秒却被顾夏挣脱。她把手从他掌心里抽离,原来温热的手心立即变得寒气逼人。
她几乎是踉跄着走到穆旭北面前,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眸,嘴唇动了几动,最后颤抖着发问,“你说--”
“你要结婚了吗?”
她几乎是踉跄着走到穆旭北面前,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眸,嘴唇动了几动,最后颤抖着发问,“你说--”
“你要结婚了吗?”
你要和柳眉结婚了吗?就在你跟我说不许我再逃开之后的现在吗?
她突然从后面站出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有些眼尖的一眼就看出她和三年前的顾卿言长得一模一样,面面相觑后全都好奇不已。
顾卿言不是出车祸死了嘛?
三年前,他们也是来参加婚礼,可新娘却在婚礼现场跑了,后来顾氏破产,而报纸登出顾家三口皆死于车祸的消息。
顾夏的眼睛全部锁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她不管周围人的看法,等了许久没等到他的回答,她伸手抓住他的双臂,又问了一遍。
“穆旭北,我问你,你真的要和她结婚吗?”声音有些哑。
“是。”
他答地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扬起的头迅速垂下,双臂垂在身侧,盖在肩膀上的披肩顺势掉下来,落在脚边。
是--
只是一个字,就将她心头所有的希冀打落,那些晃在脑子里的片段也被打碎,它们旋转后全都掉到地上,咣当作响的声音将她整个人都敲的粉身碎骨。
双肩失去遮盖,寒风直接吹进毛孔里,她本能地去看脚边的东西。披肩上的菊花染了一团血,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蹲下捡起。
那是他的血。
“为什么突然这样?”即使亲耳听说,可她还是没办法相信,又抬起头盯着他,“我们不是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吗?阿北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说到最后几乎是乞求的口吻。
穆旭北却一脸不耐烦地甩开她,语气鄙夷,“抛弃一个人也需要理由么?”他看着她反问,深入潭底的眸子里,没有喜怒没有哀乐。
抛弃一个人也需要理由么?
一字一句,如针稳稳地从她心口的位置刺过,原来还满满的地方,顷刻间变得千疮百孔。
“假的吗?”她往后退,眼睛收回,低头看见脖子上的项链,月光照在上面闪着寒光,反射进她的眼里。她胸口起伏,拼命的呼吸,好像只有不断的吸入空气,才能把心脏里的空缺填补满。
“你给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那些给过的温暖是假的吗?
那些说过的话是假的吗?
眼前这个男人搂着自己时候的贴心也全是假的吗?
看着另一个人女人攀上他的臂弯,然后满脸幸福地把头靠在他胸口,而他也是抬起右臂,将她揽在怀里。
她想笑,想大声的笑,只要笑出声,就能把喉咙里的哽咽遮掩的天衣无缝了。可为什么笑不出?为什么连吸气的时候都在疼?
周围的人看了这么久终于看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低头说话,细碎的声音嗡嗡的钻满整个脑袋,她的脚踩在地上,夜间的草坪湿漉非常,脚底的每个毛孔好像都被冻住了,寒冷顺着神经末梢从底处蔓延上来,让她颤的越发厉害。
一旁的穆旭辰看不下去,他拽过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收进怀里,“不要怕……我在这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就用力推开他,她不停地摇头,不停的向后退,最后双腿抵在游泳池边缘。大理石碰在脚踝上,比脚心更冷。她转头看脚下,蔚蓝色的水面,只有粼粼波光在颤动。
“不要怕……我在这里……”
“我永远都在……”
那晚,她站在雪白的婚纱面前,被抛弃的回忆蹿在脑海里,她整个人害怕地抖成一团。那时候穆旭北第一时间将她揽进怀里,说着世上的最温暖的话。13857156
可现在他却搂着别的女人,对她做着最残忍的事。
“小夏……”
“你别过来!”她大声喝止要上前的穆旭辰,眼睛转向他身后的穆旭北,撇开他怀里的女人。下一秒她伸手够到脖子上,项链解开,落在手心里。
手指揪起心形吊坠,举在他们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阿北,你说它只是你凭自己的努力要给我的东西,很纯粹很珍贵。”
“你知道吗?病房里,你昏迷不醒,我拿着它就像你陪在我身边一样,我拼命要求自己不要哭不要放弃。那时候不管天气多冷,我总是觉得暖和。”说着,她连打了几个寒颤,“可是现在我觉得好冷。”
光着脚,全身只有一条抹胸的薄裙子,又怎么不冷?可心底却比四周的温度都要低,冷如冰窖。
穆旭北踩在地上的脚,往前倾。柳眉知道他心软了,抓着他手臂的手更加用力的扣住,根本不让他迈开半步。两人僵持的场景落进顾夏眼里,从她站着的角度看上去,分明就是恩爱扶持的模样。
“现在这条链子对我而言,再也不是什么了。”
你在我心里,也再不是什么了。
手臂打开,高高举起,伸到后面的池子上,松手。手里的东西立即失去依托,任凭重力向下掉。
沉入池底。
她慢慢转过身,背对所有人,低头望着项链掉下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幽幽开口,“可是穆旭北,我再没用,也不会让你抛弃第二次。这一次,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在皇廷嘉园,她记起抛弃的事,冷静过后甩开他抱着得双手,斩钉截铁地对他说,“我要你--生不如死!!”
差一年,差一天,差一分一秒都不是一辈子。
可自己为什么就鬼迷心窍,相信只要他在身边就是一辈子了呢?
“噗通!”苦笑从嘴角划过,身体往下落,整个人没入水池的那一刻,她嘴角的弧度终于越扬越大了。
结束了。
穆旭北,现在我终于相信你的心是铁做的了。
我以为挤了进去,以为你不再一个人,以为能天长地久,却不过都是我的以为罢了。
风声掠过,游泳池里的水声传开,原来还好端端站在池边的人一下子就不见了,在场的人全部目瞪口呆。
重物落下,荡在水面深层,溅起连连的水珠。
“小夏!!”
穆旭北刚甩开柳眉的束缚,冲到水池旁,就见身边的人已经先他一步跳了下去,水珠溅在他身上,湿了满身。
所有人几乎都挤上去,穆旭辰在水面搜寻顾夏的身影,可几十平米的游泳池里根本看不见,他急地闷声潜下水,往她落下的地方游。深处,她闭着眼安静地躺在池底,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任凭池水将她整个人淹没包围。
小夏,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生不如死吗?
两腿往后蹬的用力,双手张开抓起水里的人,把她拖出水面后,手臂围住她的脖子,往岸边游。
保安已经赶来,合力把两个人从水里拖上来,人群将他们围在中间。穆旭北站在原地,月光从夜幕里洒下来,他盯着池面,团在裤袋里的双手早已紧握了。
“小夏!小夏你醒醒!”
眼睛偏转几度,隔开挡着人的肩膀,他看见女人满脸苍白地躺在地上,因为昏迷掌心无力,捏住的项链从手心里的滑到草坪上。
刚才她跳下去,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链子捏在手里。
“这里谁是医生?快来教我该怎么做!!”一向温文尔雅的穆家二少爷,对怀里的女人人工呼吸没用之后,一改常态地大声说话。
“我来看看!”突然从后面站出来一位老年人,他戴着高度眼镜,走到顾夏身边,执起她的手,摸上脉搏。
全场的人都看着他的动作,望着地上昏迷女人的眼神大多都是同情。
先不说她是不是顾卿言,当着这么多人被抛弃总是痛不欲生的,不然也不会想淹死一走了之了。
反复切脉了几次之后,老医生拖着眼镜急切说道,“赶快送医院!迟了孩子就危险了!”
孩子--
晴天霹雳打在穆旭北头顶,他冲进人群,“你刚才说什么?!”要不是沈芝茹挡在面前,他伸起的手早就拽上说话人的衣领了。
“她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了,而且还有流产的迹象。”边解释边着急,“你们还愣着干嘛,快送医院啊!”
顾夏怀孕了。
这样的消息在所有知情人耳里,无疑都是当头棒喝。沈芝茹最先反应过来,她面对保安,“快送医院!”
顾卿言怀孕了?
怀的还是穆旭北的孩子?!
两名保安弯腰想把顾夏抬走,却被穆旭辰阻止,“你们别碰她!”他甩开保安们递来的手,转身已经把地上昏迷的人打横抱起,从包围中慢慢走出。
“你给我站住!”这个时候的沈芝茹哪里还管得了家丑会不会外扬,她叫住他,“这里还有这么多客人,你走了算什么意思?把人交给他们,你给我进去!”
今天说是普通的家宴,可请的都是在商场常来往的人,她正打算趁这个机会把他介绍给他们认识。
“孩子是我的,没有什么比它重要。”穆旭辰脚步不停,上车,冲出大门直奔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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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室。
穆旭辰站在门外,苏昊在之后赶来,认出他就是穆旭北的弟弟,二话不说揪起她衣领,“你们把小言怎么了?!”
“穆旭北一个人欺负她还不够,现在你们一家子都来欺负她!!”拳头握紧就着他的脸打下去,穆旭辰不躲,却被后来出现的千惠握住。
“你拦着我干什么!!”苏昊急疯了,逮着谁都没好脾气。
从小言走进别墅的门开始他就在车里等她,隐约间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他实在担心就下车站在铁门口张望,没过一会儿就看见穆旭辰驾着车急驶出来。透过车窗,他才看清昏迷的人。
夏千惠继续握着他的拳头,看了一眼穆旭辰,“小言车祸之后都是他照顾的,他不是坏人。”虽然她厌恶穆家的人,可眼前这个二公子,对小言是真的好,要不然也不会地照顾了她整整三年。
可以说,没有穆旭辰就没有现在的顾卿言,他给她的不会比她和苏昊少。
手放开,穆旭辰往后倒坐在长凳上,他不反抗不挣扎是因为整颗心都在担心急诊室里面的人。刚才他抱着她,除了身体,连丝毫的温度都感受不到。
千惠看了他一眼,“穆旭辰,不管你承不承认,你们穆家给小言造成的伤害是不可弥补的。你姓穆,不管你对她多好,最后还是逃不了给她伤害的身份。”
“所以你还是走吧。”她压住心里所有的情绪,看着凳子上的人说话。她心里也有恨也有怨,更有为小言受到委屈地所有不甘,可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好。
穆旭辰坐着,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无动于衷。急诊室门上的灯一直亮着,他抬头盯着,不移开丝毫。
“让你走没听见啊!”苏昊大手猛拍在他肩上,“你们穆家所有人都是人渣!”他连着拍了很多次,可凳子上的人不躲不闪,硬是把疼痛全挨了下去。好像这样就能把身上的自责愧疚减少一些似的。
如果他可以再坚持一点,如果他可以再强硬一点,如果他可以再不要面子一点,只要那样小言就不会随心所欲地接近
提示灯里的红色,映在他的瞳孔里,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她怀孕了。”
“什么?!”这次千惠比苏昊都炸毛,“穆旭辰你说什么?!”
怀孕了?
小言怎么可能怀孕,一定是她听错了!
穆旭辰又复述了一遍,“小夏有了孩子,已经一个月了。”刚才听见这个消息时,他也完全愣住了。
一个月。
不就是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么?
“你说的都是真的?”千惠还是不相信,这时急诊室的灯暗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身后的护士推着病床出来。
“大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孩子--”医生话说到半句,又停住。
穆旭辰急问,“孩子有什么事?”这样的着急,就好像他自己是孩子的爸爸一样。
“胚胎刚满月就发现胎位不正,如果生下来对母亲的伤害是极大的。”
夏千惠眼里的不可思议在医生的话后,越来越深。来不及追问,医生已经转身离开。她跟上前面的病床,进了临近的病房。看着病床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拉起顾夏的手,心疼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顾卿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
不管那个人多么狼心狗肺,你也还是无怨无悔的爱着。你再不像以前那样,活得洒脱,无忧无虑了。
吊瓶里的液体一点点地灌进她的身体,千惠手心的温暖印在她掌心里,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大脑意识也慢慢恢复。
“小言!你醒了!!”
顾夏睁眼,看见眼前的人正在掉眼泪,眼睛环顾四周,满目的白。
没有死吗?
“你吓死我了!”千惠激动,哪里顾得了她的身体,双臂一开就把她抱在怀里,嘴里却是不停埋怨,“你哪里不好跳,非要跳游泳池嘛!!”
她本来还在家里理行李,接到苏昊的电话才知道,赶来医院的路上又遇上堵车,当时她真恨不得自己长上翅膀,一下子就飞到她身边。
“我没事……”现在的她,想要微笑,可任凭用足了的力气,嘴角还是扬不起来。
“什么没事啊!”千惠最见不得她这样若无其事,手指指着她肚皮的地方,“你现在都有宝宝了,怎么还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啊!!你知不知道孩子……”
“牵牛花!”苏昊站在门口打断她的话,“我们去给小言买吃的!”他就是怕她嘴巴太快,把医生刚才的话全说出来了。
而凭他对小言的了解,长在肚子里的肉,要是让她亲手拿掉,一定比杀了她还难受。
两个人出去病房,房门没关,耳边还回想千惠的话,她想叫住她问清楚,她怎么会有宝宝?可他们走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开口。穆旭辰从外面走进来,然后合上门,“医生说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要注意保胎。”
他对她笑,却比哭更难看。
顾夏回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她从没想过今晚之后还会与那个男人有什么牵连,还能有什么牵连?
穆旭辰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拉起她的手按在手心里,“和我结婚,我来做这个孩子的爸爸,好不好?”
整整一个月。
时间正好与他们结婚的日期契合,只是那时她意外消失,而穆旭北也突然从婚礼现场消失。
这个孩子应该是他的吧。
眼前的人,目光如炬,看着的自己暖暖的说话。不是质问不是怀疑更不是嫌弃,他反而对她说,“和我结婚,我来做这个孩子的爸爸。”
鼻子酸涩,泪腺里的热流迅速充满眼眶,含在眼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我不能。也不会。”
她顾夏再自私,再厚脸皮也不能把这么大的包袱挂在他肩上。如果将来有一天孩子的身份被人曝光了,那对他的影响又何止是零星丁点?
“小夏!”穆旭辰知道她脾气执拗,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看着她一脸坚持,他有些急,“你知不知道,未婚先孕对一个检察官的影响是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工作了!”
检察官这个工作对她的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放在被子上的手开始收紧,指甲陷进去,“纸是包不住火的,出院我就会去申请离职。”双臂往上探,在被子里摸上小腹,冰凉的手心一片温热。
原来宝宝已经在她肚子里长了一个月了,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手指辗转,每暖一分,心里就越踏实一分。
“穆旭北!!”千惠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进来,她把手心的粥全堆给苏昊,暴跳“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嫌害的小言不够吗?!”
苏昊也是急躁的脾气,摔下东西就要用拳头招呼门口的男人,手臂刚挥出去就听里面的人发大声音,“让他进来。”
穆旭辰疑惑地看眼前出声的人,她转头对他微微一笑,“有些事总是要说清楚的,你放心他不会伤害我。”说话间,房门已经打开,穆旭北提步进来,正好与出去的穆旭辰碰肩而过。
谁都没有想到,曾经相扶相持的两兄弟,如今却成了势同水火的敌对。
“你就站那里吧。”对面的男人想走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却被顾夏提前制止,“穆先生你现在是有妇之夫,靠的太近说话总是不方便的。”
有妇之夫。
几小时前他对着话筒,对着满花园的宾客宣布自己和柳眉的结婚日期。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脚步停住,他站在床尾,眼睛在四周回旋了一圈,最后盯住床上的人,薄唇开启,“把孩子生下来。”他的声音沙哑,满眼都是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疲惫非常。
“把孩子生下来?”她不禁反问,终于抬头去看他,将他所有的颓废全都收在眼里,左边的心口却因为看见他而越发疼起来,“穆先生是要我做小三,给你生一个私生子,让孩子受尽别人的白眼?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时髦的想法!!”
曾经为了他,伤害阿辰,伤害千惠,甚至连自己都伤的遍体鳞伤。如今他竟然站在她面前,要求她把孩子生下来!
穆旭北,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从他进门,她连着叫了两声“穆先生”,穆旭北再也不管她的情绪,大步跨过来,踩住床边的鞋,抓起她的肩膀,万分肯定道,“我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
肩膀上的手不停用力,顾夏一阵吃痛,低眸看着他青筋暴起的双手,她突然抬头,直直地与他四目相抵,“我把孩子生下来,你能让我衣食无忧?能让我前程似锦?还是让能让我做你妻子?”
男人的眼神凝了许久,刚要点头,她却提前收肩,冷笑,“可是这些,我顾夏全都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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