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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报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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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赦天下的圣旨赶到刑部刑场时,乔尚书的人头刚刚落地。悲催的是乔尚书原本不是头斩,只因不愿听刀起骨断的声音,不愿见喷溅的血,特向监斩官要了这第一刀,成为大赦前最后一个被斩的罪囚,气运之晦一时无人出其右。

在一片麻布孝白中,乔家门前冷落鞍马稀,即便姻亲也少有过府吊唁,再不见文臣第一家鸿儒往来高朋满座的喧笑,也就没人关注乔家有多少子弟进京奔丧。

指斥君不贤臣不德天下将大乱的各种流言铺天盖地。

令延庆帝觉得庆幸的是,暂住在聚春和客栈的新封武安侯、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叶超生,在许老夫人的坚持下于火灾前搬回许家,从而逃过大劫。不幸的是,叶超生高烧导致昏迷,延庆帝派出太医院院使、院判为叶超生诊治。

令延庆帝欢欣鼓舞的是,从信王府暗渠流出的消息,世子简少华已不能人道。延庆帝大笑不止,笑得老泪纵横,亲爱的三哥,老天都不帮你,我才是真命天子,这天下你夺不去,你的儿子也夺不去!

除此,令延庆帝愤恨又忐忑的是,失踪数日的沈家五小姐已回到镇北侯府,暗渠消息正是那位新任的禁卫军统领暗中将沈五救出皇宫。可怜信王府培养了二十年的暗探七号,只因一掌劈昏了沈雪,就这样折戟沉沙。

暂居华清宫里的延庆帝,一双浑浊的老眼闪着阴郁的冷光,传诏智王府、信王府、勇王府,沐浴焚香斋戒,为受到大火惊吓病卧不起的太后祈福,并谕三府王妃、世子妃进宫侍疾。

住进曲江苑的慕容遥听着手下人传来的信息,慕容迟未死,沈雪现身,郑伯豪率领御林军在大街小巷日夜巡查。鸡飞狗跳不断缉捕飞贼流寇。慕容遥紧握双手,这样的缉捕让他损失不少人马,不得不下令蛰伏,而野狼营在海鲨的安排下潜藏得更隐秘。除了不离“叶超生”左右的陆虎,跟在戴银色面具的海鲨身后的空鹏,及议和使团成员,再不见一名野狼营士兵。慕容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桃花眼里光芒闪闪烁烁,深陷昏迷的慕容迟,何去何从,岂是身为属下的野狼三人组所能左右的,大戏已经拉开帷幕,且有好戏可看呢。

南城的火灾没有烧到自身。升斗小民不会觉得痛,发生在许家的事情很是满足了人们嘴皮子上的痛快。

大火前,杜红薇的尸体被魏三送至城外的义庄。杜家听说杜红薇与贵女交情颇深,七嘴八舌一番讨论后决定将杜红薇葬到杜家祖坟,素来温软寡言的许嘉腾这一次爆发出罕见的激烈。坚决不应杜家的要求,甚至横剑在颈,满门白身的杜家面对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许嘉腾,害怕担上逼死朝廷命官的罪责,不得不吐唾沫息鼓收兵。

没有停灵,没有殡礼,一口松木棺。杜红薇葬在许家坟园。

许老夫人和许太太连个象征性的露面也没有,两位许小姐很快从被北晋四皇子抛弃的怨艾里爬出来,一意要闯叶超生居住的西院。

挺着大肚子的汤氏从两位许小姐的斥骂中得知谋事败露,自思自想必遭许家女人驱逐而无处可去,只有攀附心软的许嘉腾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遂眼泪汪汪时时跟在许嘉腾后面。又惧许嘉腾生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系列突发事件,镇北侯府外驰内张加紧各方布置,沈雪一身青袍男装,带着魏氏兄弟来往于侯府与桃花山庄之间。而乔昭仪的暴病身死使得简凤仪无暇他顾。

因此,在杜红薇坟前添土的人,只有许嘉腾和汤氏。

许嘉腾添完最后一抷土,用短刀划开了汤氏的脖颈,平静地看着汤氏流血而亡,然后向京兆府投案自首,坐进京兆府的牢房还不到一个时辰,因一纸大赦天下的圣谕,许嘉腾丢了官职保全了命。

出狱的许嘉腾并未在许家停留太久,自顾打点行装来到许家坟园,在杜红薇的坟茔旁结庐而居。得信赶来的许老夫人和许太太哭求许嘉腾回家,许嘉腾不为所动。许老夫人怒其不争怒之极,请了许家家法。许嘉腾不吭声,不低头,不肯离开茅庐。

一边是暴怒强势的婆母,一边是伤重奄奄的儿子,痛哭流涕的许太太在热心村民的劝说下报了官,京兆府的医士给许嘉腾治伤时,看到许嘉腾的身体陈年旧伤累累叠叠。

明镜高悬的大堂上,许太太涕泪交流,哭诉二十年来许老夫人不满许嘉腾资质平平,动辄家法相加,可怜许嘉腾头曾破过,臂曾断过,鞭挞不计其数,当年的新婚妻子便是惊吓于许老夫人暴打许嘉腾而小产身亡,桩桩件件,心有戚戚,然而一个孝字压得她这个做儿媳的不敢为儿子辩解一句。

京兆府府尹新上任未久,正为南城大火忙得头昏脑涨,闻讯立刻将许老夫人拘拿到堂,有许家下人的证词,当堂判许嘉腾破家自立,顾虑到许老夫人是新封武安侯的继祖母,把刑杖二十改成罚银百两,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回到许家的许老夫人挥着鞭子将下人们抽得满院子抱头鼠窜。

许老夫人卖掉东城的许家祖宅买的这处位于西城富民区的宅院,早先时候还是个比较大的院落,后来花园没了,客院没了,时到今日,就剩下正院和东西两个小院。得知许阁老独女许多多的独子进京,许老夫人想起许阁老陪给许多多的大笔嫁妆,立刻吩咐许太太母女三人腾出西院留给叶超生居住。如此,许家的女人祖孙三代同住在正院。

是夜,熟睡的许老夫人冻得醒过来,看到满目烟火腾腾,吓出一身冷汗,一阵寒凉后许老夫人发现自己没穿衣裳,不由得又惊又怕,大喊值夜的丫环,却无人应答。鲜红的火舌卷过来,许老夫人哆哆嗦嗦摸向衣柜。摸了个空,心中更惊,更怕,梁柱窗牖噼啪燃烧。眨眼间就要坍塌,要命,还是要面子,许老夫人再顾不得寻找衣裳,嚎叫着冲向屋门,冲出屋外,恰恰一大桶凉水泼来,许老夫人站立不住,滚下台阶,摔了个五体投地。

等许老夫人稳住心神。但见得下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呆呆地拎着水桶,水桶满的不知泼水灭火,水桶空的不知续水。惊天动地的尖叫过后,许老夫人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许太太和两位许小姐,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就那么把一身细皮白肉生生暴露在粗鄙的下人面前,那男仆已瞧得口水流来眼也直!

许老夫人张了张嘴,待破口大骂,猛地记起自己也是一丝不挂地逃出屋。顿时羞臊得浑身发抖,上手就扒身旁仆妇的外衣。

锣鼓敲得紧,脚步声奔近,临街的许家院子大门被一脚踢开,随之冲进来一大群人,人人手里拎着水桶。不由分说泼向起火的房屋,正是一队巡夜的京卫指挥使司兵卒。

只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长安城发生重大火灾便发生五起,如今的长安城,上下谈火色变。火情一起。吃官饭的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个个赶火场比赶饭局都来得迅速。毕竟赶不上饭局只是丢一回口福,赶不上火场丢的可能就是头上的乌纱帽,甚至丢了脑袋。

第二天,满长安的人都知道许家的女人被数不清的人看光。再一天,满长安的人疯传许家两位小姐灌醉了叶家侍卫新买的两个看门小厮,脱光衣服要爬武安侯叶超生的床,不料天黑爬错了,爬到了叶家侍卫的床上。

陆虎站在许家西院门口,脸色铁青地瞪着两股颤抖的小厮,只想仰天咆哮,沈五小姐,俺陆虎的清白全被你毁了!

许太太望着歇斯底里的许老夫人,望着名声毁到泥里再也捡不起来的女儿,终于想起了被许家逼得上吊告阴状的儿媳,喏喏喊着儿子的名字,一根裤带把自己挂到了房梁上。

许老夫人再次被拘到京兆府大堂。许阁老的原配嫡妻张氏,其甥拿着多年寻得的人证物证,告许老夫人收买刺客刺杀重孕的张氏,导致张氏早产,嫡子许安先天不足,告许老夫人在许安的营养补汤里下微量砒霜,使许安日久中毒而亡。

许老夫人疯狂呼喊,人证是假冒的,物证是伪造的,张家在栽赃。

府尹捻着下巴上的几根山羊胡,叹息几声,许老夫人真是老了,一番声嘶力竭的斥骂,并不太难让人读出另一种意思,不定谋害暗杀是真的,只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真的人证物证早就不存于世。

府尹想起最近发生在许家的闹事,想起许、叶、张、曹四家之间的关系,心中百念飞转,啪地一拍惊堂木,宣判:众口一词,众证相印,许家大曹氏杀人罪名成立,收押入狱。

许老夫人瘫成一团泥,由着女狱卒拖行,便是夜夜做恶梦,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花甲之间坐牢,余生尽付。

自认失了清白的陆虎咬牙切齿,把半疯不颠的两位许小姐关进东院,下令严守东院,决不允许两位许小姐出院门半步。窃窃不安的许家仆妇在咄咄强势的陆虎面前,唯唯听命,等待表少爷病愈。

而许嘉腾在许家坟园住了下来,靠租耕五亩土地为生。他在工部为吏数年,精于农事水利,人又温文谦和,很快成为村民敬重并喜欢的人。每天,许嘉腾都会在杜红薇的墓前坐一会儿,抚一抚石碑,微笑着说道,我们将相守一辈子,再也无人能将我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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