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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薇心头大震,眸中的泪犹有余波,泣声归无。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黑衣少女隐在慕容迟身后,双臂环在他腰上,他垂着头,面向黑衣少女探过来的脸孔,神情是温暖的,暖如深春里桃花林外的阳光,而他指节修长优美的双手,完全覆住了黑衣少女的手。
他们两个人安详、温柔又很纯粹地抱在一起,空气中飘浮着一层氤氲的默契感,应是无形的,她却看得见,很清楚地看得见。
杜薇觉得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肉身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随着自己悲苦失落的情绪绞拧着痛起来。她突然明白这黑衣少女给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她是沈参谋长的独女沈雪,追踪穆容驰的杜薇见过那张大大的黑白照片。
杜薇不想喊了,想握拳,仍然动不得。她只好看向慕容迟,目光柔弱中满含倔强,这样的神态,曾经让少女时代的她收获了穆容驰太多的有求必应。
可惜慕容迟没看见这动人的表情。
慕容迟双手覆着沈雪的手,感到她靠近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他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雪把脸贴上他的后背,喃喃道:“杜红薇,魂散了,她——回不来了。”烛光并不见得有多明亮,杜薇的身影却是清晰的,那个蜷缩在心口位置的浅淡影子,消失不见。
慕容迟微微一僵。杜薇控制了杜红薇的肉身,驱散了杜红薇的魂魄。那么当她返回21世纪,没有魂魄的肉身就是一具死尸,只能入土为安,杜薇在有意无意间。杀死了沉睡的杜红薇。
此时沈雪面对的不过是杜红薇的行尸走肉,她再无顾忌的,可以一刀刺进肉身的心脏,杜薇便成一缕孤魂,既为杜红薇报仇,又免得杜薇耍她的异端办法威胁慕容迟。
沈雪却没刺出那一刀。慕容迟转过身,将沈雪虚虚环抱在怀里。他明白,她顾念着杜薇与他的兄妹之情。
慕容迟微微俯首,灼热的气息吹入沈雪的耳窝,他说:“前生已经结束。与今无涉。这一世。谁让你不痛快,一剑斩了他,自有我在你身后。”
沈雪静静听着慕容迟的心跳。徐徐抬眸,很慢很慢地说道:“前生的确结束,你我记忆却在,你能救她一次,我便也放她一回,她走便罢,不走,刀剑悬在她的头顶,行差踏错一步,再不容情。”这话。弗如说给杜薇听的。
慕容迟低低叹了一声:“谢谢。”放开沈雪,身形微动,一掌虚拍,解开杜薇的穴道。
杜薇很安静,不再流泪,不再吭声,默默地坐下来,打开食盒,一点一点填自己空得绞痛的肚腹。
在她看来,眼前两个穿越人士在这莫名的时空活得很滋润,还都会古武,自己这纤纤弱质不够他们当一盘菜。肠胃的运动让她不再冷得发抖,她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去看那两个耳语的人,心里的意念却更决绝,她必须带走穆哥哥,只有回到21世纪,穆哥哥才会属于她杜薇。她在脑子里把索她三十年性命的奇怪少年教给她的阵法又回想了一遍。
慕容迟轻笑:“你瞒不过我的,你爹上山去了,倒是放心把你留在敌营里,看来你把我的底牌全翻给他看了。”
沈雪眨眨眼,抿抿唇嗔道:“既知这里是敌营,总不能再留,有杜大小姐逞口舌之快,万一被卫国公探得你的身份,海陆空一起来也救不得你。”
慕容迟戳戳沈雪的额,笑:“你怎么知道那三个小子在这附近?”
沈雪扬了扬眉:“卫国公的兵马会聚到落雁崮下,你还能看不出一点动静?天元寺的晚宴,海鲨没去,自然是与空鹏下山暗中听命。你当俘虏,他们三个能离你远才怪。”
慕容迟把一双大眼弯成新月形:“你爹有什么打算?”
沈雪嗤笑道:“天亮时分,箭矢之前,先有一场口水仗开打,一方是童子身修行数十年的天元寺高僧,一方是脱裤子撅屁股还想立牌坊的简凤翔,武力值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卫国公起兵造反还想要名正言顺,可笑得很,倒不如守着丛林法则做事,谁狠谁是老大。”
“丛林法则!”慕容迟拉起沈雪的手,笑:“你这么狠,看来我只有把自己炼成金刚不坏之身了!走吧,我去迎接简凤鸣和他带来的御林军。”
杜薇瞥一眼沈雪,窃窃欢喜,走?他们定不会留下自己,她是个弱女子,独自可走不出这望不到头的军营,穆哥哥一定会背着她走的!
沈雪挑眉:“你肯定简凤鸣一早就会亲自征讨卫国公?”
慕容迟淡淡一笑:“山上的形势,从卫国公的口中可以知晓,绝粮绝水令人心大不稳,多存固守待援的想法。让卫国公在道义上讨不到便宜的口水仗,不是固守,而是反击。既是反击,就得有呼应,长安驰援救驾,于简凤鸣来说,安民之公心,为子之孝心,夺帝之私心,三心有其一,他就得亲自来。有战场阎王沈凯川在后运筹,简凤鸣不露这个脸,那可真成呆子了。”环过沈雪的肩,“我们走吧。”
沈雪抿唇:“怎么走?杜大小姐怎么走?我没本事带她。”抬起眸,眼角斜斜飞起,幽幽道,“我很小气的。”
慕容迟失笑,从沈雪划破的帐篷破口处闪了出去。
从南楚的西部赶到鹿山的苗家军,长途跋涉已显疲惫,与御林军作战大半夜,此刻都陷入深睡,只有少数士兵持刀巡检。远处的中军大帐,乍一望去与别的军帐并无区别,细细再望。可见黑夜里有暗影幢幢。
秋霜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凝成一层茸茸的霜花。夜风清寒,霜华冰冷,偶有几声虫鸣。愈显夜的深寂,大地更暗了,并不是月已被彤云遮掩,而是黎明前的这一时刻是一天中最黑暗的。
慕容迟双手捂嘴,发出类似秋虫的鸣叫,须臾,三个人影幽灵般飘闪而来。——与陆虎和空鹏的橄榄色肌肤有所不同,海鲨略显青白的脸上,一条刀痕从右太阳穴到右颊,不算太破相。还能看出与他凛冽的气质甚是违和的眉清目秀来。
陆虎在许家出入过。认识杜薇的原身杜红薇。视杜薇为妖物,非常不情愿地接受慕容迟的示意,劈昏杜薇背到背上。海鲨和空鹏与慕容迟低语几句。容色森冷,闪动身形向落雁崮顶而去。
从长安而来进入鹿山以后通向半山坡的官道,已被苗家军层层挖坑设伏。沈雪来时,与沈凯川沿路侧草丛疾速奔行,离去时自不去动那些留给御林军的陷阱。
他们这一行人停留的地方是山坡上的一个山洞,顶上一片巨石,洞口荒草丛生,隐蔽性很好。巨石下百丈远即是官道的大岔路口,除去通往半山坡的方向,另有五六条山道。去桃林峧只是其一,又因桃林峧鲜有人来往,山路更显荒芜一些。沈凯川和沈雪离开桃花山庄时骑的马,隐在路侧的树林深处。
天光更亮,山峰外天空碧蓝无云,高峰处隐有金鼓之声。
沈雪嘴角轻勾,淡淡一笑:“天公还真作美,这样的天气,不打仗太可惜了,阳光明艳,风停树静,心情大好之际,十分气势涨成十二分,可以打得更欢腾。”
陆虎已知沈雪的彪悍,放空两只耳朵,默默自语,这位主子上了战场,怕也是个鬼见愁的。
杜薇不可思议地瞧向沈雪。就算沈雪是军校学员,是军人,可那是军械学院,学员都是研究武器的技术人员,不比弄枪弄炮的傻大兵,怎么会有一股闻战则喜的气性,这气性,是女人能有的吗?
杜薇的目光转向慕容迟。
慕容迟的胳膊很随意地落在沈雪的肩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弄她的发髻。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温柔,在他们之间浮动,很缥缈,很抽象。
杜薇却能看得很清明。她不得不压下恼怒与嫉妒的情绪,心里又漫上那怪异的感觉。
昨夜篝火下,“叶超生”银盔银甲,执剑而立,剑尖犹在滴血。如果不是那张梦魂萦绕的脸孔,杜薇无法把他与穆哥哥连在一起,那梦幻般的古典气韵,仿若与生俱来,绝不是现代人穿一袭汉服就能有的。
看着沈雪,杜薇心里的怪异感觉更甚。
沈雪一头长发梳成优雅的古髻,黑色骑装,黑色长斗篷,动静间自有一股闲静从容。
杜薇觉得,这两个穿越人士,似乎融入了这个异时空,就像这里的山水花木,他们完全属于这里。这让杜薇隐约不安。
大地开始震颤,来自山外的响声在不断增强,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官道上尘头大起,旌旗猎猎。来自长安的战马长嘶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奔腾而来。
沈雪抬头看了看红艳艳的朝阳,道:“简凤鸣来得还真快,发檄文,调军兵,倒是比他的兄弟们果断快猛。都是严婕妤的儿子,延庆帝厚此薄彼,看来总是小人招人喜欢。”
慕容迟闷了闷:“简凤鸣不是严德妃的儿子吗,怎么与简凤朝同母?”
“这个以后再说。”沈雪勾勾唇,“这里路窄坡陡,堪堪两车交错,四马并辔,地势偏利于苗家军守山,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得等三天之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怎么着也得错过苗家军气焰正盛的时候。”慕容迟轻轻一勾沈雪的下巴,“你爹想怎么做?”
沈雪笑不达眼底:“我爹已辞了官职,自是做那闲散渔翁,下下网子,拉一网鱼虾,运气好能逮两条大鱼。”
“那好,我们休息一会儿,折腾一夜,好累。”慕容迟就地躺在草丛里,拽得沈雪站不稳趴到了他的胸膛上。
沈雪面色微红,直起身子坐在他侧旁:“你不说还好。这一说,还真是又累又饿。”
陆虎不声不响递来一个包裹。
沈雪望着包裹里那个表层刷绿漆的紫铜壶,笑了笑,也不多说。与慕容迟祭起五脏庙来。
杜薇就觉得那颗不是自己心脏的心,一会儿塞满生杮子,一会儿浸在青柠檬里。她垂着头,给自己不断催眠,无声地说,她已经找到了穆哥哥,不会等太久的,笑到最后的才是赢者。
不一刻,先行营密集的马蹄声已到坡下,再不一刻。痛声四起。人的惨叫。马的悲鸣,此起彼伏。
杜薇听得心惊胆战,趴在草窠里。捂住耳朵,又忍不住往前爬,探出头向坡下看。原本看着平整的道路现出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翻板坑,坑底或埋尖桩,或填石膏水。侥幸未伤的人马溃逃时触碰树底草间的绳索,自树顶落下钉满尖竹的钉板。
杜薇张大嘴。电视剧里的陷坑钉板也就算小手工作坊,这里是大工厂批量生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虽看不到白头鹰灾难大片里那种屋倒城毁的震憾,然而。真正的血肉横飞,揪心扯肺的惨号,却令杜薇再也控制不住突入异时空极度起伏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陆虎抬手在杜薇脑后劈了一记手刀。
慕容迟叹了口气,双眼微微眯起:“陆虎,针对不同的体质,力度也要有所不同。”
他是在说陆虎手重。前世因一碗孟婆汤而结束,可对于有记忆的人来说,前世便成为此生生命的一部分。跨越时空来爱你,这是怎样的情感?沈雪不大明白。搜遍她所有的记忆,似乎从无一人能令她这样甘愿奉献。
她静静地看向慕容迟。在她为军校学员沈雪的前世,她还知道有一个穆学长,那么,在云川府大商沈雪的那一世,在护国公府嫡长女沈雪的那一世,他又是谁呢?他说,她的记忆不完整,她究竟缺失了哪些记忆呢?无迹可寻,那三生,他们都是无缘的?这一世,谁在宿命里安排?
沈雪忽然意兴阑珊,她不喜欢与人斗,更没有与天斗的激.情。她伸了伸腿,靠近一块平石,闭眼打起盹来,浑不管山下泣鬼惊神的恶战。
先行营损失惨重,统领收拢残兵,等待简凤鸣亲率的后续人马。简凤鸣抵达后问明情况,派十数人的小股军卒破除道路上的各种机关,确认可完全通过后,大队人马谨慎前行。结果又是一番血肉横飞,从山坡上滚下无数滚木檑石,砸得御林军士兵哭爹喊娘,不得不后退至岔路口。
慕容迟望着轰隆而下的木石,暗道苗家军伏击来援之敌的准备做得还真充分,看来他们抵达鹿山已有一段时日,隐踪匿迹的本事还真不错。他们几个人藏到这个山洞没被伏兵发现,应该是当时天色未亮哨兵倦意正浓的缘故。
现在上有苗家军,下有御林军,一时竟走脱不得。抬眼打量这个不规则的土石洞,三四丈深,一两丈高,砾石犬牙交错,慕容迟心中顿生隐忧,拔出佩剑,运力于剑尖,一剑刺进洞壁,随即双手握住剑柄,默运玄功,力透剑身,片刻间但见得土块石块稀里哗啦往下落。
沈雪皱了皱眉,索要陆虎的佩刀,将洞里洞口的杂草迅速清除,然后与陆虎一道,将土块石块往洞口垒。
杜薇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低头看着这一双手,暗想这杜红薇不是许家大少奶奶吗,怎么手指间会有淡黄色的硬茧呢?她往后退两步,她可不是干体力活的人,他们不说,她就糊涂着。
山下,一身狻猊黄金甲的简凤鸣骑在马上,举目眺望,峰峦叠嶂,草深林密,也不知埋伏了多少苗家军。简凤鸣不想战可不行,天元寺绝粮绝水,君臣都在苦等救援。
简凤鸣许给向前冲锋的士卒百两黄金的重诺,保进军的将官爵加一等。
御林军开始第二轮冲锋,山上堆积的滚木檑石再一次发出怒吼,狭窄的山路令御林军无处躲藏,在丢下数十尸体后不得不退回。
简凤鸣一摆手中长枪,下令烧山,又下令弓箭手准备,看见伏兵便射,射中一个得一两银子。
大火烧起来了。荒草树木被火舌吞没,火势沿山坡直上。然而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一个伏兵出现,火势却在山腰处渐渐弱了。最后只剩一片青烟,空气中是烧焦的草木灰味道。
简凤鸣看着袅袅的青烟,青烟后隐约一带土石墙,顿时明白苗家军预料到火攻,加修了防火隔离带。简凤鸣叹了叹气,还是后知后觉,若在刚才大火烧起时,御林军快马通过就好了!
简凤鸣想了一会儿,将斥候营调过来。他记得舅舅严石曾经说过,斥候营个个得沈凯川亲自教导。都有不错的身手。危难时刻。斥候营也做一做份外的事吧。
很快,一百多名身背双刀、轻装快靴的斥侯贴着山脚疾速奔跑,散开以后攀石而上。大约一柱香。土石墙后箭如雨下,斥候还算身轻如燕,一刀格箭,一刀点地,兀自往上冲锋。
山洞里,慕容迟和沈雪已在不知不觉中拥在一起。大火烧来时,土石挡住了大部洞口。慕容迟撕下战袍,以仅有的水打湿,掩住口鼻。幸好火烧的时间不太长,洞里不算太呛。
听着不远处的兵器相叩。沈雪低声道:“这是我爹带出来的斥候营,他们手里的刀都是十二叔打造的,锋锐无比。苗家军的伏兵逃不掉了。”
慕容迟双臂微微一紧,闷声笑道:“与我的野狼营相比,如何?”
沈雪捶了慕容迟胸口一拳:“斥候营不过是我爹带着玩玩的,哪像你精心打造野狼营,你也别把你的野狼营当得多么了不起,给我三年时间,我……”忽然想起老爹说,及笄之后就带她去北疆六侠村,她还真有机会练出一支奇兵来!
慕容迟吓一跳,双手压上沈雪的肩:“你可别动这心思,三年,嘁,三天都不行。这一仗打下来,用不了一个月我就可以拿下长安,我把长安当作送你的及笄礼,南楚是我的聘礼,好不好?”
沈雪怔了怔,掌心抚上慕容迟的心口,沉沉道:“我只要你这里有我。”
陆虎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两个人,可惜山洞太小,洞口又半封,这双眼睛实在看不到别处。望着那一双轻偎的人影,默默说道,主子,你早揭破身份,哪至于“叶超生“在沈五小姐面前那么……亲芳泽而不得?
午时(12点),斥候营将山上的伏兵肃清干净。简凤鸣大喜,下令就地休息,用水用干粮。未时中(14点),简凤鸣下令一部分御林军沿山路骑马进军,一部分下马步行,爬坡穿林,向半山坡方向行进。
慕容迟抬脚踢掉封洞的土石,问道:“简凤鸣算是闯过第一关,接下来,你要去看看吗?”
沈雪点头:“去,自己动不得手,看别人活动筋骨,也是好的。”总有一天,她要带领那些忠于玉家王朝的西戎将士向王城进发,记忆中的战场已经太遥远,她需要临阵应敌,哪怕是看别人打得欢。
慕容迟看一眼杜薇:“阿薇,你留在这里,有陆虎守着,没人能伤你。你要是扔火球伤陆虎,你我兄妹之情可就到头了。”
杜薇很乖巧地应一声,心里想的却是,穆哥哥,谁也不能让我放弃你,不过,我不会争这一时长短,我要的是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陆虎不以为然。妖女会扔火球,怕她咋的!拍手扔火球,她敢扔出来烧我,我就敢推回去烧她自己,或者不等她拍出火球来,我直接把她拍进阎王殿。妖女不怀好意,主子下不了手,我陆虎来。
慕容迟半挽半携,带着沈雪跃过沟壑,穿过密林,起起伏伏靠近半山坡,停在一株千年老树上。
因斥候营大捷而倍感振奋的御林军骑兵,精神抖擞,打马向前。
山道狭窄向上,四马并辔变成二马急驰,队伍越来越长,先头将士已经看到叛军的营帐。
就在这时,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自上而下冲了下来,发出惊心动魄的滚动声,似山崩石裂,似沉雷轰鸣,碾过战马,碾过将士,留下一路捡不起来的血肉,呼啸着向下冲,向下冲!一直冲到山道的拐弯处,撞上山崖,直撞得山也晃,地也晃,撞击声直入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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