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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听得呆了。卫国公?卫国公坟头的草已长得比人高了吧。
五年前,苗皇后与二皇子简凤翔双双被禁足,卫国公府是苗皇后的娘家,厄运随之频发,苗皇后的嫡兄死于酒宴暴饮,嫡弟在围猎中坠崖而死,嫡长兄卫国公患了背疽,死于延庆帝一席蒸鹅全宴,至于苗皇后的庶兄庶弟,先后获罪流放,中途死于御林军的刑杖。显赫一时的卫国公府,早已烟消云散。
延庆帝站起身,手按桌案,冷笑道:“尔敢谎报军情?卫国公,苗家的人早死绝了!难不成是卫国公化成了鬼魅前来围山求战?”
那御林军统领右手捂着左臂,有血从指缝里流出,他高声呼道:“臣不敢有半分隐瞒!臣在御林军中就职已有十年,卫国公去国不过四五载,如何不认得卫国公!臣这伤便是卫国公砍的!若不是叶指挥使舍命相救,臣这条臂膀已被踏成肉泥了!”
延庆帝身体前倾:“叶指挥使?他现在何处?”
御林军统领嘶声道:“卫国公的兵马早已埋伏在鹿山,天黑时分向落雁崮而来,叶指挥使甚是机警,由宿鸟惊飞察觉有兵马行动,急急调动御林军死守半山坡,奈何卫国公的兵马乌泱泱有数万之众,冲锋在前的将士俱不畏死,高呼为苗家报仇雪恨,很可能是早先隶属卫国公统帅的西疆边军主力!”
西部边军主力!长亭内外君臣的脸齐齐变色。
十六年前,西戎五十万大军侵入南楚,西部边防五军都督弃城而逃,二十万西疆边军死的死逃的逃,溃不成军。沈凯川率领五万北疆边军截杀西戎大军。杀敌二十万,杀俘二十万,西戎金家王朝从此一蹶不振。战后,传闻西部边防五军都督死在沈凯川剑下,当时国基不稳的延庆帝把西部边防交给了苗皇后的兄长卫国公。
卫国公有延庆帝的大力支持,迅速重整西疆边军,数年后兵力达到十八万。战力超过东疆与南疆,有“苗家军”之称。
苗皇后被禁足以后,西疆边军时有奏折,将士逃营十有一二,卫国公死后,将士逃营更是达到十之五六。彼时,延庆帝正专注于朝堂上的角逐,下令西部边防五军都督收缩防线,将西北部边防移交给北疆沈凯山。
难道说卫国公没死?西疆边军逃营将士都归到了他的麾下?
延庆帝不敢相信。卫国公之死,太医院的太医、京兆府的仵作都曾经验明过正身,人死怎么可能复活?
长亭里众臣僚面面相觑,苗家冤不冤,大家心知肚明,外戚。不是那么好当的。古来确有外戚专权,然而更多见的是,帝王借外戚之力坐稳江山。又借皇权之威对外戚赶尽杀绝。
延庆帝摆摆手,有内侍上前递给那御林军统领一杯茶,待他喝完又续一杯。
如此牛饮十来杯,那统领道:“陛下,随驾的御林军不足万人,抵挡不住卫国公的抵死进攻,叶指挥使新到御林军,有些统领阳奉阴违,错失反扑机会,臣奉叶指挥使之命。请陛下下旨,派良将突破卫国公阵营,向长安告急。命令御林军支援,命令禁卫军死守皇宫。只要苗皇后和二皇子还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卫国公便能不打自乱。”
人们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卫国公之死,太多人亲见,山下的这位卫国公,怕是当不得真,不过借卫国公之名而已。
延庆帝扫过众人:“信王,安国公,你们都是卫国公的老熟人,不妨前去看个究竟,这位起兵谋逆的卫国公,究竟是人,还是鬼!”乱军阵前,信王死于流矢更好。
信王冷冷道:“陛下,本王年老体衰,当不得此大任,即便是卫国公亲领大军前来围山,他也不会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任本王辨他个一清二白。若论到与卫国公熟与不熟,在这里的人,有哪一个比得上陛下,听闻当年陛下礼贤下士,仁爱之至,与卫国公曾经促膝相谈,抵足而眠,弗如陛下亲往,或可招降。”
给我挖坑,不如让我埋了你。信王脑中快速运转,果真是卫国公起兵造反,倒可借力打力,待双方力疲时一网打尽,如此,还真得派亲信暗卫冲下山与长安取得联系,不过落雁崮四面悬崖,上下天元寺从来只有一条山路,叛军扼守山下,哪个有本事冲破千军万马?
安国公揖礼道:“陛下,臣这双夜盲眼已经好几年了,每到天黑就昏花看不清,前去辨认卫国公,臣心有余而力不足也。”
兔死狐悲,若非他与老妻一生无子,只怕落得与卫国公相同的下场。安国公内心唏嘘,还是老定国公聪明,把嫡长子养成满脑子肌肉的莽汉,却又给他娶回一个精明能干的妻子,将嫡长女嫁去镇北侯沈家,更早早地遣出孙辈散到各地军中。于是,妇人当家的定国公府得以日渐淡出延庆帝的视线。
延庆帝面色阴沉:“信王体衰,由少华侄儿代为前往,安国公夜盲,朕记得镇北侯府沈二夫人乃是安国公的远亲,不妨由沈尚书代为前往,何时辨清卫国公真假,何时返回向朕禀报。”老家伙想往后缩,没那好事!敢违朕意者,死!
简少华眸子一转,立即上前道:“臣谨遵圣命,不探得卫国公真假,决不返回天元寺。”
沈凯原闻言怔了怔,默默一笑,亦揖手为礼,领下圣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延庆帝说何时辨清何时返回,那就且辨吧,君不着急,臣急什么。
火焰依旧在升腾,黑烟滚滚,夜风送过来各种杂声。物品燃烧的噼啪声,屋宇坍塌的轰隆声,僧众奋力救火的呐喊声。而自山下传来的金属相叩、人喊马嘶也渐渐清晰起来。
沈雪垂眸,保持端坐的身姿。天元寺粮仓起火,此刻看来必是有人纵火,与攻山的兵马此呼彼应。
落雁崮特殊的地形,注定只需要守住下山的路,就能围困住山上的人。然而落雁崮地貌也很特殊,崮顶有良田数百亩。有泉水井十多处,粮油果蔬向来自给自足,单纯的围而不攻根本起不到困死的作用。将粮油付之一炬,将毒投进水井,是最简单最快捷的杀招,天元寺大厨房的余粮无法满足数以千计的官眷兵将。不待天亮,山上必将大乱。
卫国公父子,当年既然能领九大国公之首,自有不俗战绩。能扶持延庆帝登临君位、苗氏稳坐后位,自有不凡心机。苗家人,把一个忍字演绎成旷世悲歌,赚足了南楚人的同情泪。
然而,盯着南楚帝位的眼睛,远不止一双。鹬蚌相争,谁是渔翁呢?
不一刻,但见四名执事僧押着一人推推搡搡走过来。
“阿弥陀佛!”执事僧气得声音直颤。“陛下,这场大火,竟是这癞头哑僧故意为之,香油食油,新粮陈粮,全被他放了火,水井水缸不知被下了什么药,不但不能灭火,遇火还窜出蓝绿火苗!这场大火只靠土掩,一时救不得!班首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擅断,令贫僧将这恶僧交给陛下处置!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人们的目光全都落到了癞头哑僧的身上,不由自主倒吸了口冷气。
但见这僧人,一身灰色僧袍已被揪扯得不成样子,光光的脑袋上有四五处疤瘌,脸上有两道长长的伤疤,暗紫的肉翻卷滋生,极是可怖,而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比夜空的星星还要明亮。
延庆帝厌弃地扫了一眼,问执事僧:“你们天元寺的僧人,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推到朕的跟前,你们天元寺就算没有责任了?”
“阿弥陀佛!”执事僧慌忙道,“不敢不敢,陛下容禀,这癞头哑僧乃是五年前住持带回来的流浪子,当时他伤重奄奄一息,住持费心治好了他的伤,见他踏实肯干,便留他在寺里做烧火僧。住持于他有再造之恩,谁也料不得他恩将仇报,干下这伤天害理之事!”
这突来的大火说到底因为住持当年的一时善念,识人不清,住持需要承担一定责任,但是,现在住持因大皇子而病卧在榻,再让他出来给皇帝一个说法,不可能的。
天元寺虽是皇家寺院,可离开南楚简氏王朝,天元寺仍然是天元寺,寺里的舍利塔向世人宣告着得道高僧在此修成正果,佛的金光时刻照耀着天元寺,天元寺是老百姓心目中不可侵犯的地方。
僧人修行,并不是把脑子修成榆木的疙瘩。山下喊杀四起,山上大火冲天,谁个瞧不清楚,若非皇帝在此,天元寺岂能蒙受这塌天损失!僧众意气难平,将祸首交出,不过是让争斗的双方当面撕咬,无人愿受池鱼之灾,天元寺的损失,注定要由赢的那一方补齐。
延庆帝压着内心的焦虑,瞅着那丑陋不堪的癞头哑僧,问执事僧:“大师说他是个哑僧,朕如何向他问话,大师倒是明白哑巴的手势?”
那癞头哑僧手指延庆帝,哈哈大笑:“延庆老儿,你可还记得跪在我父脚下痛哭流涕求娶我姐?可还记得你泪流满面指天发誓永不负我姐?可还记得你在我先祖灵前许下毒誓保证皇位传给我甥?万箭穿心,哈哈,苗家先祖都在天上等着看呢,等着你这老匹夫万箭穿心而死,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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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本章算30号的补更。
祝亲新年快乐!马年马到成功!
话说,今天是兔子的生日,订了一个蛋糕,一个吃这一回不想再吃第二回的蛋糕!真是令人宽面条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