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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动静直接惊吓了不远不近跟着沈雪的那些人,拿不定是不是同行改暗跟为明抢,一时愣怔停下脚步。
沈雪跑得快,却不及乌篷马车里的人动作更快,她只觉得腰上一紧,一道白影闪两闪,已被那人揽腰带入车厢,动作迅速而着力极柔,身子本可以无一处磕碰,偏偏沈雪较着狠劲儿,在落座的一瞬间,一脸撞上那人的胸膛,恰似撞上玉石,直撞得鼻子又酸又疼,几乎落下泪来。
“叶超生!你装神弄鬼干什么?”沈雪揉着鼻子,闷声闷气斥道。
马车车伕在这一刻突然大喊:“马惊了!马惊了!”扬手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那马抬前蹄仰头长嘶,四蹄腾跃拖着乌篷马车向前狂奔。
行人慌忙向路两侧退去,一时间碰翻了路边无数个摊棚货案,尖呼声,喝骂声,惨叫声,痛哭声,大街上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盯梢的人懵了,望着已经窜出很远的乌篷马车,再不见那饶舌少年,跺跺脚似有所悟,难不成这是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截胡?丢掉了侍郎大人顺藤摸瓜的藤,他们的命也就和那落藤的瓜差不多,只有等着被卖被吃。七八个人来不及多想,呼喝着撒丫子追赶在车流中闪来避去的乌篷马车。
车速很快,车厢十分颠动,沈雪又气又恼,她的屁股落在叶超生的大腿上,他左臂紧搂着她的腰。右臂圈着她的肩,把她整个儿抱在他怀里,虽免去了她被颠得撞上车壁,可这个姿势实在不雅。沈雪细白的脸孔飞满红晕。
车伕不仅驾车的技艺极为高明,武功也不弱,马车如此快速行驶,竟能在车流中穿梭,有那避不开的路人,车伕扬鞭将那人卷起,远远地送出去,毫发无伤。
叶超生的双眼眯成了弯月,听得车伕“主子”一声喊,抱着沈雪窜出乌篷马车。凌空一个旋身。窜进路侧的小巷。乌篷马车继续快速前行。叶超生双足一点。带沈雪钻进早就停候在这里的一辆华盖雕栏马车。
马车辚辚向巷子的另一个出口悠然驶去。
沈雪挣开叶超生的怀抱,可这车厢里虽是锦壁绣垫一团低调的奢华和温软,空间却很狭窄。堪堪两个人并排而坐。沈雪斜瞅着叶超生身上那一尘不染的白色中衣,暗暗咬牙,这花狐狸一定是故意弄的单人马车!凉凉一笑:“叶同知,你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不装了?”
“在你面前,我就没装过啊。”叶超生眯眯笑道,“你为什么躲我?”
沈雪哼了一声:“我只知你的心思很大,可不知你的心怀大不大,数百双眼睛瞅着你脱衣服,你有那么大心怀不报复我?躲得过你。我就用不着困在这个小车厢里,有家回不得。”
“我会送你回家。”叶超生一指小案几上摆着的一套女装,“快换了衣服,出了巷口,想换都来不及。”他自己拿了另一套宝蓝色外袍。
沈雪瞪着叶超生,花狐狸说什么?换衣服?在他面前换衣服?他的脑子被水淹掉了?
叶超生悠悠道:“御林军已经接到命令,务必捉你归案。”
沈雪微微一惊,洗白简少华真是触了延庆帝的逆鳞,御林军这么快就出动了!强笑道:“坑蒙拐骗,我一条也不沾,凭什么捉我?”
叶超生伸手一戳沈雪的前额:“帝王行事从来不需要理由,不讲证据,这一次你坏了人家好事,给你一个盗窃皇宫宝物的罪名,已是费了人家心思。御林军行动这么迅速,你爹的教导功不可没。”
沈雪打掉叶超生的手:“你转过去。”比起被御林军捉走可能面临的死亡或羞辱,在他面前换个衣服的尴尬就不值一提了,而且她看得出,他非常享受她的尴尬,花狐狸在报复她当众脱了他的外袍,小肚鸡肠!
叶超生嗤嗤笑起来,偏着头直瞅沈雪,展开那条玫瑰红织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裙,很有些谄媚地问:“好看么?”
沈雪抚着那流水般柔滑的衣裙,再一次唾弃,好看,的确好看,可那流苏丝带拖拖拉拉的,在这个小空间里可不大方便穿上身。听着远处马蹄声声,沈雪确认叶超生没哄骗她,御林军的确出动了,动静还不小。瞥着衣裙,瞥着叶超生那又有期待又有揶揄的神态,沈雪恨不得一脚将他踢下车去。
叶超生忽地变脸:“你别想伸脚踢我。不换也成,一会儿到了大街上,我就把你交出去,虽说那是我的本职差事,到底是大功一件,至于扯不扯到镇北侯,我不知道哦,不定皇帝就把指挥使的位子送给我。”
“威胁我?”沈雪冷笑道,“指挥使,我看你还是到茅坑里去指挥屎吧。你以为你救了我一命?就我爹教出来的那些棒头,还真没几个由得我放在眼里,我自有脱身的办法,偏你多管闲事!”
叶超生怔了怔,凑过脸来嘿嘿笑道:“我也想来一回英雄救美啊,好小雪,赶紧换上吧,要不,我帮你换上?我很乐意为你效劳,给我个机会吧。”
车伕抖了抖,主子,我很想说我没听见,可这耳朵不肯白长,我也没办法,这一路都是鸡皮疙瘩啊!
沈雪忽然伸出双手,在叶超生的脸上揉两下又捏两下,坏坏地笑起来:“不错,不错,真不错。”话还没完,捧紧他的脸颊,很不客气地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转到车厢门口,“叶同知,君子不欺暗室,你若规矩,便是晴天,你若不规矩,我会打你一个胯下雷雨交加。”
车伕又抖了抖,努力憋着笑。沈五小姐,你更威武了!
叶超生哼哼两声,以蚊子般的声音哼哼道:“我若雷雨交加,你就要旱成荒地了!”
沈雪以最快的速度脱下男装。窸窸窣窣穿上那件玫瑰红裙裳,眼睛却盯着叶超生,看他扭呀扭的忍不住啐了一声:“你敢回头,我就敢废掉你的眼睛。”一边忙乱地系着衣带,一边慢吞吞道,“叶同知,你顶着一张俩血窟窿的脸,我想长安城里会有很多少年郎非常乐意见到。”这话说得,即使他让她划上两刀,对着穆学长一样的脸孔。她手中的刀无论如何是划不下去的。
叶超生举起双手:“别别。没了这张脸。简少华就要得意地大笑三年了!”
沈雪哧地笑了:“你与简少华有新仇,还是有旧恨,他是亲王世子。你官做得再大,还能越过他去?男人比什么不好,比个皮相,简少华愿意卖皮相,你也想卖不成?”穿上女鞋,将换下的男装男靴塞进车座下的箱子。
叶超生回过身来,双手攀着车厢顶,稳住因马车行进而略有摇晃的身体,嘟起嫣红的薄唇,暗哑了嗓音。又委屈又语透魅惑:“我要卖皮相,也只卖与你,这么好的皮相,你就买了吧,你不吃亏的。”
沈雪指腹掩唇,皮笑肉不笑:“卖相是不错,蛮让人流口水的,想买的人应该不少吧,可惜我穷得连叮当响都没有,而且,我有洁癖,不收二手旧货。”
叶超生低下腰身凑过来,无比热烈地说:“白送,行不?保证原装正品!白送都不要?那倒贴总可以吧。”
车伕手一抖,差点儿握不住马鞭,默默地呐喊一声,这个花痴,绝不是我家人见人怕、花见花落的主子!头儿,我也要回家!
沈雪抬起手,拍了拍叶超生仿若玉雕的脸蛋:“乖,记住,有些事做过了就没法回头的。”
叶超生目光微凝,幽幽道:“克母已是旁人强加给你,我不想你再负一个克夫的恶名。”
沈雪呆了呆,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停下,停下!”一声粗宏的暴喝传过来。
车伕收鞭勒马,让马车停在路旁。
沈雪撩开车帘一角,原来马车已经驶出小巷来到大街上。
粗嗓门大喝:“鲁某人乃京卫指挥使司知事,谨奉皇命缉拿盗宝要犯,过路的任何人、任何车辆都必须接受检查,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叶超生身形一转拉过沈雪,两个人并排坐到车座位上,叶超生左臂一带,不容沈雪挣扎,让她侧伏在自己并拢的双腿之上,右臂一揽环着她的腰。
一坐一环,两人已紧紧靠在一起,沈雪只觉得叶超生身上清爽的气息径直扑进胸腔,这般侧伏,她的脸半贴在他的腿上,半对着他的腹部,他强有力的心跳怦怦怦声声入耳。
如此的暧昧不清、晦涩不明,饶是沈雪并不讨厌叶超生这个人,也恨极了他借机大吃豆腐。沈雪又羞又恼,细白的肌肤红得要渗出血来,花狐狸捏着她不想扯出镇北侯府的死穴,豆腐很好吃吗?辣豆腐也能辣你个半死!
车帘被挑开,阳光斜斜地透进来。鲁知事揉揉眼,噫,这不是刚上任的同知大人吗?吓得慌忙鞠躬行礼:“叶大人,你这是……”一眼瞥见被叶超生揽在怀里的女子,又见那女子的衣裳上有几根丝带未系,恍然大悟,“哎呀叶大人,今儿个休沐?卑职……”
叶超生懒洋洋道:“鲁知事是吧,叶某记住了。”
鲁知事暗想自己做这八品知事已有十来年,一直找不到升职的机会,今天在大街上遇到新来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自己若是入了这位叶大人的眼,不愁升不了职!想到这儿,退后两步,把身子挺得笔直,开始向叶超生汇报他这一队拦路检查的结果来。
叶超生本不耐烦听这等碎碎念,可是此时此地,美人在怀,亲密无间,他贪恋这样相依相偎的温柔,轻拢着沈雪解去束发丝带而一泻而下的青丝,直把鲁知事那粗放的声音当成天籁。
沈雪咬牙切齿,花狐狸吃豆腐还吃上瘾了,他故意不去阻止外面的搅扰。很好,这豆腐可不分公母!她慢慢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伸出左臂抱上叶超生的腰,右手手指无意识地点在胸腹上,表演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随着沈雪从僵硬不动到缓慢动作,叶超生那蜜色的肌肤泛出浅浅的晕红,圆亮的黑眸幽深如夜,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半掩在三千青丝里的容颜,额上渗出一颗又一颗汗珠。他不想让她四处点火,便扣住那只爬到他胸口的手,闷哑着唤道:“小雪,别闹!”
沈雪哼了一声,凉凉道:“是谁在闹?”缩回左手,轻压上他的小腹,扭转两下,“很好玩,是吗?”
叶超生感觉到自己身下传来的硬涨,喉结越发艰难地滚动,两滴汗珠顺着鬓发轻悄悄流过他那美如玉雕的面颊。他放开搂着她的双臂,微微沉腰,哑声道:“小雪,闹不得,你不会是要在这车厢里……”
“叶超生!”沈雪大恼,脱离他压制的身体立即跳起,可惜现实很骨感,车厢实在太小了,她一下子就撞上了车顶,发出“嘭”的响声,轻便的马车歪两歪。
车外,鲁知事惊得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在心里狂想,年轻人真是生猛啊。
车内,叶超生瞅着沈雪那羞恼的样子,强忍着不让自己大笑出来。
沈雪一转身便要跳下车去。
叶超生嘘了一下,悠然轻笑:“你一动,只有嫁给我了。”
一旦传出他们两人同挤一辆车的诽闻,她就成了长安最大的笑话,头天被人奉旨退婚,第二天就被堵在马车里暧昧,没有比她更没脸。沈雪顿住身形,慢慢转过来,压低嗓音,一字字道:“你就是故意要毁我名声!”
叶超生摇头:“你一静,什么流言都不会有。——我只想你平安到家。”扬声道,“鲁知事,叶某可以走了吗?”
鲁知事大声喊道:“恭送叶大人!”
车伕哀哀地挥起马鞭,主子,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沈雪瞪着叶超生那俊美无俦、又心满意足得欠扁无俦的笑容,只恨不得一拳打他个满脸花,生硬地问道:“沈霜霜被谁接走了?”
叶超生扁嘴,吐出三个字:“郑叔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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