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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还是老的辣,自己那点想法,在祖父和老爹眼里,真不够看的!沈雪眼前不断闪着慕容迟被沈家军万箭穿身的样子,脚步虚浮,一路飘回听雨院。进了一楼客厅才明白守门的婆子为什么脸上的五官挤到了一起。
小小的厅室内,三张锦杌鼎足三立,三个人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示弱。沈雪顿时觉得自己的头一个有三个大。
沈霜霜,褚嫣然,乔妙玉。
沈雪转身就跑。
褚嫣然慢条斯理开了口:“沈五,你跑吧,跑得越快越好,你的花花猫在我这儿呢,我抱得手都软了,要是护甲勾破了它的皮毛,可不能算我故意的哦。”
沈雪立即收住脚,回过身,讪讪地笑道:“我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好吃的,给你们拿来,省得你们说我沈五怠慢了贵客。”仔细一瞧,哪里有花花的影子,那小家伙怕是趴在她枕头上睡得正香。这当上大发了。
乔妙玉撇撇嘴:“不必了,我们都是从筵席上下来的,不饿。”
沈雪斜眼瞅着冬果,见她垂着头,却把一双眼珠在这三个人腰间溜在溜去,没好气道:“贵客们要消消食,冬果,赶紧上爽口败火茶,快点,快点。”
冬果茫然问道:“小姐,什么是爽口败火茶?”
褚嫣然弹弹手指:“你在听雨院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居然不知道你家小姐专有的爽口败火茶,秋天来说,就是不放菊花的菊花茶。”
“不放菊花的菊花茶,”冬果呆了呆,“那不就是白水么。哦,四小姐等着。奴婢这就给你沏爽口败火茶去。”
沈霜霜十分好奇地问褚嫣然:“恒世子妃,是不是这样,春天喝不放桃花的桃花丽颜茶,夏天喝不放荷叶的荷叶清身茶,冬天喝不放杏仁的杏仁暖胃茶。”
褚嫣然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沈四小姐说得对极了。”一抹脸,换上十分不解的表情,“沈四小姐居然不知道听雨院的四季茶?”显然是指沈霜霜根本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庶妹。
沈霜霜拢拢衣袖:“恒世子妃当知道,我家五妹妹一向促狭,便是她这张脸也瞒过了全府的人,何况一杯茶。”把球踢到沈雪那里。意指她常有胡闹之举。
褚嫣然面色一冷,沈霜霜巴巴地往听雨院凑,还不是瞧着沈雪现在得到了镇北侯的爱重。早干什么去了,想出言讥讽几句,又不想因为言词尖刻,被乔妙玉抓住把柄散出不利于简少恒的流言,闷闷地接过刚从楼上下来的冬草双手奉上的琵琶。
乔妙玉想笑。没笑出来,这茶那茶,说来说去不过是说听雨院没有待客的茶叶,或是说听雨院就无有客来,想像一下那种冷清,漫长的寂寂无声。乔妙玉暗道自己在家庙的凉苦倒真算不得什么。
褚嫣然素手一拨一勾之间,甚为清寒萧索的听雨院,登时有万丈阳光倾泄而下。草木皆璀璨生辉……
欢快铿锵的乐声中,沈雪静静调整自己的情绪,待一曲终结,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嫣然的指法生疏了许多。想是只顾着与恒世子温存了。”
褚嫣然羞恼,双手握着琵琶便要追打沈雪。被冬草连蒙带哄拉回锦杌。
“听不得实话了。”沈雪大笑,随即眯起凤眸,右手食指轻划着自己的下巴:“三位姐姐到我这儿来,莫不是因为慕容二皇子选美一事?”
沈霜霜的肩膀掠过一阵战栗。
沈雪吸了吸气。
听雨院位于三房最偏僻的位置,来客除了褚嫣然,只有沈露露和沈世涛姐弟,空手而来,不拿点东西坚决不离开。沈霜霜接连光临听雨院,沈雪不由得感到稀奇。
乔立求娶与沈霜霜亲事相关,慕容迟选美难不成还能选到沈霜霜的头上?她虽然觉得此慕容迟非彼慕容驰,却是想不出沈霜霜上一世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看来沈霜霜的心病不止简少华,沈霜霜对她下毒手,也不止因为简少华。沈霜霜这么接近她,又想干什么呢?
乔妙玉很不以为然地瞥一眼沈霜霜:“沈四小姐,瞧你紧张的样子,莫非很想做那北晋的二皇子妃,担心自己选不上?”
沈霜霜狠狠瞪着乔妙玉:“你才想做那北晋的二皇子妃,你全家都在想!”
沈雪眸色微黯,可不,乔家正在把乔家小姐推上北晋二皇子妃的宝座,只不过不是乔四,而是乔三。
褚嫣然呛了一下,斯文温雅的沈霜霜竟能被一句玩笑话激怒,倒是新鲜得紧,掩口笑道:“这事儿说来也怪,晋阳那么繁华,自然是地杰人灵,想那慕容二皇子什么样的美人寻不着,偏到我们南楚来选美,难不成晋阳女子一个个都不堪入目?”
沈雪微微一笑,指了指院子里桂花树上歇脚的一只麻雀。
褚嫣然若有所思,笑道:“阿雪是说燕雀不知鸿鹄之志?也对,慕容二皇子名扬天下,能站到他身边的女子,自然要最好的。听闻北地干燥,女子肌肤不够水嫩,东越境内河湖港汊众多,渔女的腰腿比较粗,西戎……”
沈雪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人家选美,关我们鸟事。”
乔妙玉扑哧笑了,用手一点沈雪和沈霜霜,吃吃笑道:“可不见得,恒世子妃已是人妻,我乔四臭名远扬,慕容二皇子选美,的确不关我们鸟事,可你们沈家这两朵花,正是含苞绽放的时候,有才有貌又有好出身,不定就被人家惦记上了。”
沈霜霜的脸色又煞白了。
沈雪走到乔妙玉跟前,按着乔妙玉的双肩:“乔四是吧,我见过乔大小姐,乔二小姐,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你乔四也不差半分,我就觉得奇怪了。你家乔三呢?为何从来不见她?”
乔家借乔三与北晋勾搭,又借乔立与沈家勾搭,楚晋和,乔家做大,楚晋不和,乔家也不做小,什么便宜都想占,就不怕吃下去消化不了撑破肠肚。
乔家在等最好时机推出乔三,她偏要让乔三早早地露出庐山真面目,动一动恼怒乔家打脸的延庆帝的心。动一动不想失去乔家的简少华的心,动一动最是怜香惜玉的长安混少们的心,群雄逐鹿。那才热闹。再说,乔家有足够的能力保住乔三,不会让乔三吃了闷亏。
有一向自诩最得爹娘宠爱的乔妙玉,乔三再也藏不住,有简少恒的妻子褚嫣然。简少华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新信息,乔家门户再紧,动静大了,皇帝多少也会探到一点。
沈雪坚决不承认她心里很酸,她的目的就是把长安的水搅得更浑,让延庆帝一时半刻腾不出手来对付沈家。
乔妙玉很不解。又有些不高兴:“沈五,你真不知假不知,我那三姐姐。因为天花毁了脸,哪敢往人前来。”
沈雪慢吞吞走到厅门口,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人们都以为染过天花的人,一定落个雨打沙滩万点坑的脸。嫣然知道,我喜欢翻看一些很无聊的书。我们俩头回见面就是在北城书局,有一本杂书里写着。天花发现得早,治疗又跟得上,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乔三小姐不肯见人,说不定是怕羞得长安的少女全都抬不起头来。”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乔妙玉,“你有多久没见过乔三了?”
乔妙玉没好气的:“我爹娘都不去看她,只怕被她吓着,我上赶着去做什么,我胆子小,夜里会做恶梦的。”
沈雪心里有一种异样,乔三过得也很孤凄吧。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乔四,你这脑子就是个整的,你自幼病弱,可曾被爹娘嫌弃过?再丑的女儿也不会吓着生身的爹娘,”半眯起眼,声音变得空灵,“或许是一种惊世骇俗的美,让爹娘都不敢靠近,只怕忍不住毁了她。”
沈霜霜双眸突然亮了,只记着上一世重阳节那天她惊了慕容驰的眼,倒忽略了另一件事,延庆皇帝在重阳节后的七天都没有上朝,不久封了一位姓乔的贵妃,难道那位乔贵妃就是乔三?如果乔三真有做贵妃的好命,那不如由自己送她一份并不小于贵妃的富贵,北晋设在长安的几个暗铺,她可记得很清楚。只要慕容驰听说乔家有好女,自己必能逃过上一世的和亲之劫!
褚嫣然拨了拨琵琶的弦,偏过头看着沈雪那线条优美的侧影,想起沈雪刚从松涛园回来,若有所悟,想必是镇北侯忧虑两个孙女被北晋人看中而要远嫁,便说出乔家三小姐有惊人之姿,借乔妙玉的冲动把乔三推出来。褚嫣然弯起一双杏眼,心里呵呵笑着,乔三,躲猫猫躲得太久了,该出来见一见人,晋阳是个好地方。她当然不想沈雪远嫁,推出乔三,既遂沈家心意,又让沈家欠智王府一份情,简少恒在简少华面前,也能挺一挺腰。
沈霜霜和褚嫣然在一刻有了共同的目标。可怜乔妙玉还在傻愣愣地问沈雪:
“沈五,好端端地说我家三姐姐做甚?”
沈雪低低地叹了一声:“乔四,你在家庙过得如何?你觉得你家三姐姐,身在乔家大宅,看着你们姐妹承欢爹娘膝下,她的心在哪里?你爹娘够狠!你们乔家人够冷!无论她是怎样容颜,难道她不是你的亲姐姐?”
“当然是。”乔妙玉有气无力,家庙的日子,她永不会忘,沈五说得没错,这么多年三姐姐一个人过着,那种漫漫长夜独对孤灯的凄寒,太可怜了。乔妙玉把自己在家庙的绝望与悲苦无限放大延伸,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太没人情。
冬草看着乔妙玉越来越自责、越来越悲伤的神色,忍不住又后退两步,更敬畏地看向她家小姐,默默地说,小姐,贫道不能卖,可也不能这样卖道友。
知琴很是心疼地摇摇乔妙玉:“小姐,别这么难过,早先时候老爷夫人也是怕三小姐过了病气给旁人,与小姐无关的,小姐要是难受,回府以后去探探三小姐便是。”
乔妙玉眨眨眼,望着沈雪:“上次你送我一篮子香惠和的点心,想必你那个丫环很会排队,借我一用,我想给三姐姐带长安城里最好吃的点心。”
沈雪勾了勾嘴角:“刚才我说去小厨房给你拿,你说不必了,过时不给,自己排队去。”
褚嫣然闻言,放下琵琶,真的追打沈雪:“好你个沈五,私藏着香惠和的点心,你敢吃独食,太过份了!”
沈雪慌忙抱住头:“嫣然,嫣然,今儿就算了,都留给乔四吧,那种没人理的日子,你该懂的。”
褚嫣然稳住了身子,哼了一声:“你那种没人理的日子,我就是太懂了!阿雪,你就是个心软的,连只猫都看不得别人养在笼子里,哪里听得了人被关着养。行了行了,我不与乔四争那一口吃的,可怜见的。”似在为乔三鸣不平,更在洗去乔妙玉可能滋生出来的对沈雪用意的怀疑,余光一瞥,果然见乔妙玉眼圈红红地低下头去。
沈霜霜听出褚嫣然的话里有对沈家的指责,暗道你一个四品武官的女儿竟敢对侯府说三道四,仗的不就是那个过气王府的势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想拿狠话顶回去,又怕褚嫣然给简少恒吹枕头风说她粗鲁无礼,再经简少恒传给简少华,那就不好了。沈霜霜冷哼了一声,想着还是赶紧去北晋暗铺传话,便向沈雪告辞。
刚走出客厅,守门的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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