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穿过月亮门来到后院,东西两侧俱是三层楼阁,专供香客留宿。冬草和冬果闻声从一楼的寮房里跑出来,沈雪得知沈霜霜去了大雄宝殿上香,让冬草奉了十两银子交给小沙弥,小沙弥唱喏离去。冬果已将洗浴的热水准备妥当,沈雪洗了澡,换了衣服,关上了房门。三个丫环差点被小木门撞着鼻子,恹恹地自回。
寮房很小,但很舒适,前后各有窗户,后窗外即是寺里的花园,风中充满菊花特有的苦香。房内一应屏帷茵褥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家具虽是旧的,但形制古朴,坚固实用。
沈雪望着铺了半张床的软包包,不知不觉之间咬紧了嘴唇,贝齿在唇上刻出两弯深痕,默默然打开软包包,翻转,拉平,折叠,直至变成一个方方正正、结结实实的包包。仰面躺倒在床上,把包包环抱进怀里,良久,有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那一世,如果她能坚持,拒绝嫁给救她的守备,母亲和弟弟应该不会染上时疫,辗转一个月死得那么惨痛。
那一世,如果她能坚持,拒绝嫁给救她的状元郎,所谓护国公府叛国的铁证不会太轻易地进入公府,功高震主,状元郎奉的是皇帝的密令吧,她是那个引狼入室、害死全家的帮凶。
那一世,如果她能坚持,拒绝做校草的女朋友,也不至于被那渣男害了性命,丢下人到中年的沈爸沈妈,让他们承受失去独生女儿的绝大悲痛。爸爸,妈妈,忘了阿雪,你们一定要快乐!
这一世,她及时得到前三世的记忆,如果再不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岂不辜负上天垂怜。
倦意上涌,朦朦胧胧间忽听得兵刃相叩,嚎哭惨叫越来越大,紧接着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急切的呼唤声。沈雪跳下床,打开屋门,三个丫环一拥而进,冬草更是将沈雪护在身后。
沈雪理了理头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冬草:“不知道,只听得前院打起来了,杀死人了,听声音在往后院退,有冬草在,小姐放心。”
“果然来了刺客。”沈雪眉头一跳,“四小姐呢,她在大雄宝殿上香,可曾回来?”
冬草:“还没,四小姐有寺里的大师引领,应该不会有事。”
沈雪默然片刻,道:“冬果,数你最机伶,去寻一下四小姐,能带把她带回来,不能带与她一起藏好。快去。”
冬果心里不太乐意,脚下不敢迟疑,开门溜着墙根儿往前院而去。
沈雪从箱笼里取出慕容迟送她的弩和箭,移步窗前,轻轻推开一缝。
那逃到后院的香客,狼狈一些的是披头散发、衣裳破烂,悲惨一点的伤者口中呼痛不已,那伤多是箭伤,中箭者少则一两箭,多则五六箭,可见放箭者毫不顾忌无辜香客,亦有刀伤、剑伤,伤口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者偶也有之,头破血流,骨断筋折,有家人搀着,有自己爬着,更有流尽了血就此死去的……
佛门圣地,血腥杀戮,所有的香客都吓坏了,痛哭诘问满天神佛为什么默默无语,只恨满寺的菩萨享尽了人间香火,却是“一声不响,二目无光,三餐不吃,四肢无力,五官不全,六亲无靠,七窍不通,八面威风,久坐不动,实足无用。”
求神不成,还得求人,奈何从来是自扫门前雪,僧舍寮房的门都不肯打开,生死之间,一句“阿弥陀佛”隔绝了希望,变成地府魔音!魂飞魄散的人们躲又无处躲,藏也无处藏,顾头不顾腚,趴墙角,缩树后,钻碑林,亦有往花园逃去,企图借幽深花木一隐。
羽箭破空、刀剑相叩的声音越来越近,惨叫此起彼伏,一声声刺进耳膜,扎入人心,直叫人心惊肉跳!隐隐约约听得有人高喊“御林军在此缉凶,闲人躲开”,“一个刺客也不许放过”,“杀死一个刺客赏银百两”……
沈雪心头突突一跳,御林军捉拿刺客!难道慕容迟已被刺客刺杀?与他同行的陈默雷呢?沈凯川来了吗?御林军来得这么快?喊杀声四起,惨叫声更甚,有箭矢不断落进后院,正是御林军专用羽箭。沈雪心中一沉,恶虎还怕群狼,慕容迟和陈默雷或已被刺身亡!刺客莫非在山道上就开始了对慕容迟的截杀?沈雪的脑海里闪现出绿衣胖子的身形,慕容迟,你的战斗力也太差了吧,这就挂了?你穿越者的光环呢?我还没爆你的脑袋,你就滚回二十一世纪了?也行,好好当兵,争取早日拿下钓岛,早日踢翻脚盆。只可怜沈雯雯了,肚子里双胎呢。
正胡思乱想,猛听得一声大喝:“王八犊子,来啊,小爷砍不死你!”
沈雪突地握紧了拳,这是空鹏的声音!空鹏在和谁叫阵?月亮门那儿踉跄现出一个身影,不,两个血乎乎的身影,一个背着另一个,前者臂上中一箭,腿上中一箭,后者趴在前者背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死,紧接着一声冷厉的喝斥传来,“空鹏,守不住月亮门,老子活劈了你!”沈雪身子晃了两晃,苍白的面孔完全失去了血色。
冬花惊呼道:“是二姑爷!”
冬草脸色乍青乍白,看向沈雪,眼底有薄薄水光。
沈雪拉开半扇窗,抬手向慕容迟的脚下射出一箭。
慕容迟低头看着那支小小的精铁箭,立即举目环视一圈,很快锁定站在窗后的沈雪,眼波流转,笑意轻扬,带血的白银面具下,明亮的眼睛宛如夏夜的星辰,闪耀着璀璨的光华,使得他鲜艳的红唇也飞扬起来。他背着陈默雷,一步步走到寮房前,抬起脚,很不客气地踹开房门。
沈雪向四周张望,各个寮房的门闭得紧紧的,却不知哪扇窗后藏着眼睛。慕容迟和陈默雷现在背着刺客的名头,自己一个不慎就把镇北侯府搭了进去。慕容迟这一脚,可以对外解释成刺客破门而入,弱女子莫可奈何。
望着浑身是血的慕容迟,沈雪喉头一哽,脚下却似生了根,半步也不肯移动。
冬草和冬花把陈默雷架到床上,冬草撕开他的衣服,赫然可见胸口的刀伤皮翻肉卷,冬花从背包里翻出一个药包,药包里各色各样的瓶瓶罐罐。
沈雪挑了挑眉:“你随身带着药包,又是我爹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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