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花低低笑道:“说起来胖子也怪可怜的,穿绿衣像个西瓜,穿红衣像个番茄,穿橙衣像个柚子,穿黄衣像个土豆,穿白衣像个大白熊,穿黑衣像个大黑熊,这衣裳怎么穿都不会好看。阿弥陀佛,冬花高香三柱,求菩萨保佑,三十年后轻盈如今天。”
冬草啐道:“管住自己的舌头,再有胡说,自己爬台阶上山。”
沈霜霜是个真正娇贵的千金小姐,虽也跟随老侯爷学习骑马射箭,到底喜欢的是吟诗作画女工一类,步行上山这种有失淑女风范的事情,她绝然不肯做。
沈雪又瞟了一眼那绿衣胖子,让冬草抱着软包包和冬果随沈霜霜主仆坐滑竿登顶,自己和冬花相携一起,攀着石阶边的铁索,慢慢走上那长长的石阶。
每年中秋至重阳,天元寺都要举办赏菊素筵,烂漫的菊花,鲜美的素筵,令南楚各地佛家信徒趋之若骛,落雁崮冠盖华伞,香客如织。
冬花顺了顺背在背后的小背包,嘴翘得打到鼻子:“小姐,为什么是奴婢?冬草姐姐体力比奴婢好得多。”
沈雪斜睨冬花:“你比冬草话多,这一路有你不寂寞。”
冬花开心地笑起来:“奴婢有用就好,只要小姐高兴,奴婢累趴下也要站起来。咦,小姐,这石阶侧面都刻着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好像是佛经上的话。”
“是《金刚经》,”沈雪点点头,“这里的每一级石阶都刻着一句佛家谒语,虔诚的拜佛者念着这些经典句子,不知不觉就登了顶,天元寺的僧人很聪明。”
山道的石阶最宽不到五尺,峰直路断处可见原木栈道相连,每一百个台阶旁修筑一个凌空的原木亭,亭内有长木凳若干,并有小货郎叫卖水果零食,是自行登顶的香客驻脚的好去处。山间竹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不时就有滑竿手抬着香客一路吆喝着从身边急急而过。
爬了四百来个石阶的时候,沈雪和冬花两个人都气喘不止,拐进原木亭歇息,冬花从背包里取出棉垫铺在靠廊柱的木凳上,沈雪喝了几口水,吃了几个饼,恢复了些许气力。
沈雪仰头向上望,石阶仿佛延伸至云端,低眉往下看,近70度的陡角看得眼晕腿软,这样狭窄陡峭的山道,打斗起来,一个失足就是粉身碎骨,不由得暗暗磨牙,死绿衣胖子,你要是个老实的,五小姐我爬这一千八百个石阶可就白受罪了!你要真整出事儿来,让五小姐我逮着,罚你限时跑这石阶八个来回!
“进了侯府就没爬过山,真是有些顶不住,小姐,能不能告诉奴婢,为什么不坐滑竿,冬草冬果她们也许差不多接下来的一脚就是跨进寺庙的大门。”冬花又开始碎碎念。
“你是说跟着五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无聊,很不自在?”沈雪微眯起眼。
冬花连忙谄笑道:“小姐,奴婢的意思是,小姐到哪里,奴婢就到哪里,小姐上刀山,奴婢不怕戳脚,小姐下火海,奴婢不怕烫脚——”顿住,连打嘴巴,“呸呸呸,奴婢说错了,奴婢是说,小姐吃肉,奴婢跟着喝口汤,小姐喝汤,奴婢舔个碗底儿。”
沈雪似笑不笑:“原来五小姐我亏待了你,让你觉得做五小姐的丫环,还不如花花。”
冬花立即哭丧了脸:“奴婢还真比不上花花,花花敢在小姐的床上跳舞,敢枕着小姐的肚子睡觉,敢抓烂小姐的绣品,敢挠坏小姐的裙子,不用挨打,不必罚月银,有吃有喝有得玩,觉觉睡到自然醒,奴婢要是花花,再没什么好想的了。”
沈雪忍俊不禁,忽听得有哗哗水声依稀传来,便拉起冬花继续向上攀登。
水声越来越清晰,沿着长长的栈道拐过一道山梁,赫然见绝壁之上,一条大瀑布倾泻而下,在低凹处冲出一池碧水,池上水花盛开,飞溅的水雾在阳光下弯出一弧小小的彩虹。池边的巨石或耸立如柱,或匍匐如鼓。二十来个侍从和四名黑衣武士散列四周,形成一个警戒圈,瀑布前的一块平石上站着两个人,微侧着头正在交谈。
论起外貌,陈默雷算不得十分出众,但是他身上那股如山中泉、泉边竹的温和淡雅,令人如沐三月春风,与他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拘谨,他的温和有一种漩涡似的引力,让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对他亲近。
另一个身材高挺的家伙自然是慕容迟,白银面具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炫目的光芒,华丽丽地耀花了她的眼。沈雪眯起了眼,面具下的脸孔,但愿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脸,心底似乎漏跳了一拍,耳垂有一丁点发热。
沈雪和冬花的停驻引起侍从们的警惕,其间有人大声喝斥她们赶紧离开,又见是两个美貌小女子,喝斥的话有些不干净了。
冬花本已随着不想惹事的沈雪转身离开,越听心里越不愤,折回去大声喊道:“二姑爷,你也不管管你的这群烂人,敢辱五小姐,看你带着二姑奶奶回门,老侯爷叫你们俩吃闭门羹!”
沈雪叹了口气,回过头,却正见慕容迟举目看过来。
那眼光,冰冷,疏离,是不认识的一种陌生,完全的不认识。
沈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喵了个咪的,慕容迟,不认识,好啊,装大尾巴狼装得还真象,等你想认识的时候,就得问问五小姐我的手枪应不应了!看我打爆你的脑袋,把你爆回二十一世纪去!
“五小……五妹妹?”陈默雷忽然叫了一声,喝令侍从闭嘴闪开,向慕容迟拱了拱手,大步向沈雪走过来。
沈雪只得转过身,讪讪地笑:“阿雪见过二姐夫。”
“五妹妹?五妹妹,”陈默雷讶然道,“五妹妹怎么在这里?”若不是看着冬花眼熟,他还真不敢认眼前这清丽的素颜女子就是妻子沈雯雯那个浓妆艳抹香气薰人的五妹妹。
沈雪垂眸:“阿雪陪四姐姐到天元寺烧香,贪看沿路景色,四姐姐便先去了寺里。”
“四妹妹也来了?”陈默雷呀了一声,道,“对不起,属下无礼,惊忧了五妹妹,默雷给你赔不是!”揖手一礼,“雯雯一直念叨着五妹妹,阿檀的事,虽说大恩不言谢,可阿檀是雯雯的心头明珠,雯雯说五妹妹但有差遣,我们夫妻莫敢不从,她身子沉,不宜出府走动,默雷替她先谢你吧。”说着,深深一躬。
沈雪连忙闪开陈默雷的大礼:“二姐夫这是要折煞阿雪么,自家兄弟姐妹,何必谢来谢去。二姐姐身体可好?”
陈默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大夫说就在这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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