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的战事短期里陷入了僵持,赵构像是根本不在意薛广军死活一样,停兵雍丘,只管等着后续军资粮秣的到来。还有兴仁府宗泽军的赶到。
军中诸将也都无言语。
早在突入陈留之前,赵构就已经与应天府诸将言明,谁个敢引兵直入陈留,以作大军的牵制。来日战后论功,则必为第一等功勋。
是他们自己不敢去冒险,是薛广自己愿意填进陈留这块危地。
现在陈留便是有了危险,那谁也不能怪罪于赵构。
后者并不是一个吸引仇恨的肉坦,纯粹是陈留这座城池乃一个极重要的战略要地,之所以派人杀进,只是因为怕被金人占据了。如此金兵有城池可依,对峙不利的反而是宋军了。
现在金兵围着陈留,却不见得一口吃下。赵构就安心的在雍丘筹备实力,等兵马全都汇聚了,就一举杀奔陈留城下。
如此已经又过了六日了。
完颜娄室没有发怒发急,而是很有耐心的等着宋军到来,见到一支前锋打着‘宗’字旗号的兵马直冲陈留而来,直接叫金兵让开了路。
眼下还在闰十一月,也快十二月了,天气还冷得很呢。娄室急啥?金兵便是拿不下汴京,要与赵宋议和退兵,那也要等到来年开春。
因此,两边都有时间,完颜娄室这个身经百战的女真大将,一点也不着急。
只是使人全力打探消息,弄明白了赵构南下应天,撷取了范赵二人手里兵权的整个过程。反而消息叫粘罕一股脑的通过撒卢母传给了赵桓。
现在完颜娄室正在等赵桓的反应,他会无动于衷吗?赵构手握重兵,又是他的亲弟,这可是赵桓皇位的致命威胁。
若是两军开战前,赵家皇帝的使臣跑来宣布诏书,叫康王退兵,言宋金已经在和谈,那对宋军的士气打击之大,简直胜给他添加了十万援军。
故而,完颜娄室比赵构更不急着开战,他在心中都不止一次闪过臆想中的一幕。等到诏书宣布,宋军军心大乱的时候,他就催动铁骑迅雷一击,不说擒斩赵构,那也能叫眼前的十几万宋军飞灰湮灭。
当然了,这都还是臆想而已,是那最乐观的一幕。
可就是不那么乐观,这一招也终究能打击到宋军的士气的。而且平地野战,他手中兵马有四五万众,还会怕对面怯弱的宋军吗?
女真男儿能以一当十当百,对面的宋军只是倍余他部,何惧之有?
但直到大战开始,完颜娄室盼望的诏书也没有发来,赵桓耳根子是有些软,但他也不是笨蛋。京城内的朝臣文武们更不是全都蠢材。
何栗、陈过庭、孙傅、刘韐等全力阻拦,赵桓这封诏书如何能发得出来?
“父亲何须担忧,便是没有了赵家皇帝的手诏,我们只管伪造一封,临阵宣读,又有何难?”完颜活女说道。
这些日子里,他们捉到的宋军信使和被拘在金营的宋军使臣随从何其之多,想要伪造一封皇帝手书,真的不难的。
“假的终究是假的,赵九儿不是傻儿。”更别说临阵宣读了。
完颜娄室如此说着,但手下却一点不慢,不过是一日时间,就从粘罕那儿弄来了几个閤门祇候,还拿来了一封盖着印章的诏书。遣词用句,还有那印下的痕迹,真一点不差。
金军这几日里甚是安分,赵构和宋军却一点也没闲着。大军沿着汴河,水陆齐发,直奔陈留。
作为北宋的漕运四渠之一,汴河乃是重中之重,沟通江南江淮,每年上供六百万石。十倍于广济、惠民两渠。
赵构人到了应天府后,立刻就从发书汴河一线城镇,拘勾漕船,购买骡马等大型牲畜,以为军用。
别看眼下是冬季,汴河水面早就冰封。那漕船底部只要加上两道木板,漕船变成特大号冰橇又有甚艰难的?
这些天时间,有多少船改造不过来啊?
所以,此番赵构进军陈留,那还是水陆齐发。
节省了不知道多少人力。
那漕船所承载之重,数十倍于车马,改用了冰橇版的漕船转运军资粮秣之后,其所承载的运输力将足以满足大军一月之所需。真可以说是减少了大麻烦了。
现在汴河两侧,乃至汴河厚厚的冰面上,都十分的热闹。步骑将士们是边大步向前走,便看着汴河上的别样风情。
那些骡马牛等牲畜的脚掌也全都是抓掌。(抓掌就是冬季用的马掌,平掌下有三个铁尖,三角形的。可以让马安全地行走在冰面。)冰面上也能顺利行走,有多个马夫料理,拉拽着身后的漕船,这种从未出现过的奇葩景致,可不就吸引了宋军上下将士的好奇?
两岸的平原,现在已经笼罩着一层雪白色。便是有一些树木,放眼望去,也尽是枯枝光杆,景色无比的萧瑟。
然如此季节,对于女真人言,却正是兵家征伐的好时候。
从陈留沿着汴河而下的道路上,十余骑宋军骑士正不顾马力地沿着运河策马狂奔,看见远处浩浩荡荡列队而来的大军中那杆高高竖立的大元帅旗帜后,更是挥鞭猛抽了几下,驱动胯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战马再一次加速前进。
赵构是骑马行军的,而不是坐在改进后的漕船里。
“报……”
人马还未到,呐喊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他们是宋军的探马游骑,之前奉了宗泽的军令,来向赵构禀报陈留一带的情况。
金军这几日真的很老实,似乎是有意在等候宋军的到来。而且城外金军近两日历似乎也有援军赶到。
也没有攻城,甚至对宗泽派出去的探马游骑都没这么遮蔽。
那派出去的人马最近都已经能望见汴梁城城了。
金人这显然是在等着赵构了。
为首的队将在赵构的大元帅旗下勒住战马,翻身下来就在赵构马前大声报告“禀告大王,金贼大军多日来都无攻城之举,但其军两日前开始有援军赶到。前后恐有上万马军!”
听到陈留对面多出了上万女真骑兵,围在赵构身边的诸将和参军参议们全都暗自吸了口凉气,只有赵构本人还镇定自若,轻轻一挥手“知道了,且下去领赏。”
然后目光四下一扫,对诸将面部细微的变化恍如未见,只哈哈一笑,“金兵前后调动大军前来厮杀,汴梁城内焉能不知?此战如若在官家面前厮杀。正好叫官家和大殿上的文武们亲眼看到我等是如何破敌杀贼的,诸位的功劳,还愁不能落入官家眼中么。如此方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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