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话语,声如玉振恍如剑鸣极富韵律,语调也是轻柔平静,只是字里行间充斥着嘲讽与不屑,恰似一巴掌同时打在凌怀栩和哀无心脸上。
凌怀栩夸的是哀无心,修炼庚金弑神气的也是哀无心,所以哀无心这一巴掌可谓吃的结实。
话是凌怀栩说的,刚说完就被人直接怼回去,这一巴掌也打的响亮。
而对于东道主的拿波滕二人来说,至尊至贵的两位亲家挨了一巴掌,比打在自己脸上都疼。
凌怀栩和哀无心浑然不觉一般,倒是立花千城背后涌上一团黑气,隐隐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幼童,蜷缩着身子沉睡,正在睁开眼睛之时,被凌怀栩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师尊……”
凌怀栩慢条斯理的取出一柄拂尘,和哀无心一样抱在怀中,抬手示意立花千城稍安勿躁,轻笑道:“两位亲家,该是无量剑宗的人到了,咱们一起迎接一下?”
方天震飞剑传书回魔山,已经把整件事的始末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故而凌怀栩也知道“圣雄之约”一事,这才亲自出关下山,见一见传说中最为神秘的名剑大天雄。
无量剑宗十名剑中,曹天霸的佩剑二心当仁不让高居榜首,余者如承影、千蛇、水母、真罡、忽雷烈、千蛇、美人斩、阿鼻元屠相差仿佛,而且各自剑意都独具一格,倒也分不出具体的高下来。
唯有大天雄最为神秘,似乎每个见过大天雄的人,描述的形象都不相同,仿佛真的没有固定形态,而是完全随机变化,亦或者大天无忌每次御使大天雄,都会改变一次形态。
见识过大天雄的人不乏元神高人,连这般身与道合的宗师都看不破,笼罩在大天雄之外的那一层迷雾也是愈发的浓厚。
一众吃饭喝酒的宾客尽皆愣住,极度的安静以后瞬间炸开了锅!这人是谁啊?说话如此生猛无忌的吗?一点都不给几位元神高手留面子的吗?
不说大悲无心,就女剑仙凌怀栩一个也够他受得!
倒是有消息灵通的,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其中的一些内情,故意不传音,而是交头接耳小声的嘀咕:“都特么小声点?这是无量剑宗的少宗主,名剑大天雄的剑主!”
“是了是了,曹剑宗的嫡子,据说在剑冢闭关百年,参悟大天雄的剑意,如今怎么也得有金丹上重的修为了吧?”
“不然!看他这般豪气,直接硬怼无心尊者和凌真人,最少也得是神婴境!哪个金丹修士敢同时得罪这两位?”
“你这话说的,曹剑宗是谁?修行道的剑道魁首,专精杀伐剑道的大宗师!大天无忌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他也能补上啊!”
“你这就有点想当然了,我跟你说……”
“你不知道,听说……”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甚至越说越玄乎,就像他们本人跟大天无忌关系多好,亲手拿起大天雄把玩过一样。
几位高人云淡风轻,拿波滕和拿波逊虽然脸色不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火急火燎的胭脂马勒狴怒吼一声,合身化作一团火云冲向门户。
“哪里来的贼子,跑到拿波山撒野?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马勒狴当初修行火云真气,被烈焰真火灼伤五脏,伤了心脾二脏,火爆脾气是与日俱增,属于一点就着的类型。拿波滕让他负责拿波圣境的治安维护,但有醉酒撒泼的一律拎出去,正合了这厮的心意,围着拿波圣境不停的转圈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恨不能每一眼看过去就能逮到一个闹事的,让他好好打一顿。
可惜这些妖族虽然大大咧咧,但是没一个跟马勒狴一样脑子有问题的,就算喝多了也是很快就用法力把酒意蒸发,继续吃继续喝,一点也不给马勒狴机会。
开什么玩笑,能过来喝喜酒的,哪个不知道马勒狴是什么货色?屁事儿没有都得想方设法找事儿,这要是落在他手里,岂不是要拖一层皮?
马勒狴精修火云真气,一旦运使法力就是无边火云滚滚荡荡,挟裹风雷之声,轰隆隆不绝于耳,声势骇人,再加上他本身的实力也已臻至金丹上重,是名副其实的顶阶妖帅,这一下含怒出手不留余力,要不是拿波滕用如意金桥护住下方,怕是不少人都得被真火烧到。
马勒狴虽然性格冲动火爆,脑子也不太灵光,但战斗意识却很强,在不确定来人修为如何的情况下,狠狠把握住胆大心细脸皮厚三点,先是没头没脑的冲出去,证明自己的存在的价值,再用火云真气包裹全身,将受伤丢脸的几率大大降低,最后才是那句喝骂,为的就是告诉拿波滕二人,你们两个老东西看清楚了,马爷我现在冲出去给你们争面子,真要是顶不住了,你们可得把马爷我护住了!
门户中只是飞出一道剑光。
一道微微透明泛着淡白色光芒的剑光。
剑光不长,只有三尺;光也不厚,薄如蝉翼,轻飘飘慢吞吞,似乎一阵微风就能将之击碎。
就这般“脆弱”的剑光,瞬间就被遮天蔽日的火云吞噬,随即听的一声如击败革的脆响,满天火云顿时散去,马勒狴痛呼一声捂着胸口,重重倒在金龙天梯之上。
“不堪一击,这就是妖族的顶阶妖帅?”
来人依旧藏身门户之中,以光幕遮蔽身形,只是极富磁性的声音带着嗤笑:“连我一道剑气也接不下,怎地就如此张狂?”
谁也没想到在拿波山不可一世的马勒狴马爷,竟然连一道剑气也承受不住,玩了个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
这一剑穿胸而过,正中心脏,马勒狴贴身的浑金软甲凹陷拳头大小一块儿,虽然没有破碎,却只是挡住了剑气力道,却没有挡住剑气重要蕴含的剑意。
“哎呀我要死啦我要死啦!拿波滕你个老东西竟然不出手救我,哎呀呀!”
马勒狴双目紧闭躺在金龙天梯之上,整个人手脚乱舞状态疯癫,似乎有什么极恐怖的事情呈现在他脑海,又紧紧锁住他的精气神,给他一种身临其境以幻映真的感觉,让他从身体和精神上都认为,脑海中发生的事情是真实无虚的。
拿波滕脸色一黑,伸手将马勒狴摄到跟前,五指虚握一抓一提,近乎透明到无形无质的剑意极具灵性的在他手心扭动起来。
轻轻一握,剑意粉碎。
马勒狴喷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凌怀栩笑道:“无量剑宗的幻心剑,果然高明!前辈以为如何?”
哀无心点头道:“幻灭随心,以幻映真,已得精髓。”
凌怀栩一抖拂尘,被拿波滕捏碎的剑意再次凝聚成形,灵性不减,察觉到没有刚才的束缚,顿时向着门户之中飞去。
凌怀栩看了一眼电射而去的剑意,重新将拂尘抱在怀中。
一声闷哼,金铁交鸣。
“不愧是天下第一女剑仙,区区一道金丹境的目剑,就能破了我的真幻剑意!”
凌怀栩并不接腔,拿波逊哈哈笑道:“可是无量剑宗少宗主当面?既然来了,不妨现身相见!今日是我拿波山大喜的日子,进来喝杯喜酒吧!”
嘴上说的客气,手上却不含糊,同样是对着门户一抓一提,一个灿白色的巨大圆球就被他从门户中抓了出来。
圆球大有十丈,其中站着三男两女,若是沈彦秋在场就一定认得出来,这三男两女之中就有三个他认识的。
身材纤瘦面色阴沉的魏元让;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的施秀青;富态圆润笑容灿烂的冯茂然。
最前面那个男子身材魁梧高大,面相威严冷厉,特别是一颗鹰钩鼻最为醒目,将原本冷厉的气质化作阴鸷,配上一双微微斜吊的凤眼,似笑非笑间更是让人望而生畏,目光如剑,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而施秀青身旁的女子则是明艳动人,仿佛壁画中走出的飞天仙女,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就这般随意的站着,却有一股千娇百媚的婀娜,竭力放射着毫不掩饰的诱惑。
“名剑大天雄,真罡,水母,千蛇,美人斩……”
凌怀栩目光从五人身上扫过,对拿波滕笑道:“亲家的面子大,无量剑宗十名剑来了一半。”
拿波滕一咧嘴,一口锋利的牙齿烁烁闪光,有如雄狮微怒,全无半分兔样:“可惜不是来喝喜酒,而是来砸场子的!”
拿波逊控着圆球的手一抖,就见一道半透明的剑气自虚空凝结,轻轻绕了一圈便将摄拿圈子破去,而后冲上高空炸成一团灿灿剑光,恰似停留一瞬的绚烂烟火。
烟花散尽,道道剑光如惊散的鱼群,四面八方向大天无忌汇聚,自他头顶凌空三寸处鱼贯而入,又从脚底涌泉蜂拥而出,化作一张剑气编织、四四方方的剑图。
“好一个大天无忌,好一柄大天雄!役剑仙变图的造诣,不在幻心剑之下!”
大天无忌背着手,丝毫没有金丹修士面对四位元神,其中一位还是天道宗主,神化大宗师应有的恭敬,和拘束。
似乎他本人,就是剑宗曹天霸亲临。
“滕王过誉,曹某虽愧,却也敢当!不过曹某身无长物,只有一柄大天雄随身,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备下贺礼,唯有演练几手剑术,放一朵烟花相贺。”
“怎不见新郎官儿当场?”
大天无忌傲立虚空,似笑非笑:“莫不是滕王和逊王也不知道新郎官儿该是谁?那曹某这贺礼,该送给谁才好?”
那千娇百媚的女子咬唇一笑:“少宗主说的哪里话,明明是宗主和电母元君定下的圣雄之约,自然是手持大天雄的人,来迎娶大天圣的主人,否则还叫什么圣雄之约?大天雄在您手里,自然您才是新郎官!哪有新郎官给自己送贺礼的道理?”
魏元让嘿嘿冷笑道:“纪师姐想差了,若少宗主是新郎官,这场婚礼就该在我无量山举行,如今却在拿波山,难不成是要让少宗主入赘?入赘……哼哼,便是少宗主答应,宗主也不答应!”
这几个一唱一和,丝毫不顾忌几位元神高人,句句不离曹天霸和勾离琼,捏着圣雄之约这一点占住大义的名分,拿波滕二人却也不知如何反驳。
而且看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说不得便有无量剑宗的高手藏在暗处……不,一定有剑道宗师乃至大宗师前来,否则他们几个便是再大胆,也只敢在拿波山嚣张,如何一点面子也不给凌怀栩和哀无心?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哀无心。
此时此刻,他就是拿波山的主心骨。
也只有他的身份,能镇住这几个无量剑宗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