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究竟有多喜欢住在洞里?
还记得第一次去参天城,大哥袁无极的王宫就在天柱山下的山洞中,后来去了徐无城,赵正阳前辈的麻元宫在洞中小世界里,电母元君的洞府唤做摩云洞,结果现在拿波山的三窟城城主府,竟然还是个洞穴!
不是说叫洞府就一定得住在洞里……
卫兵呢?
山主的洞府门口,竟然连执勤的卫兵都没有?不至于节俭到这种程度吧?
方天震愕然指着洞府道:“秋官儿,你确定这是你老丈人的宫……呃,洞府?”
沈彦秋看着门上高高悬挂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双月宫”,思忖道:“若是两位岳父的洞府,不该以双月为名,若是月儿的洞府,又何来双月呢?”
鹤星恫笑道:“公子还记得我腹中胎儿叫什么名字么?”
沈彦秋道:“怎能忘却……啊,恫儿你的意思是?”
鹤星恫道:“正是公子所想,此处定是月儿妹妹的洞府!”
沈彦秋霎时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雕像。
方天震虽然大致明白沈彦秋这一刻的心情,却终究无法感同身受,甚至觉得沈彦秋这个反应有些过激,有些夸张。里面住的是你媳妇儿和孩子,既然来了就赶紧敲门叫人,傻愣愣的站着算怎么回事?
鹤星恫轻声喊了声公子,沈彦秋依旧是泥呆呆发愣,咕噜噜咽了口口水,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发出声响。
方天震给鹤星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我去叫门,然后快步走到洞府门口,拎着门上的铜环使劲敲了几下。
大门开了一道缝隙,一双乌黑的眼睛透过缝隙向外探望,看到方天震拦在缝隙之前,又轻轻把门关上,传出一个轻柔的女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公主殿下的寝宫,怎敢胡乱敲门?”
方天震听这女子温柔如水的声音,感觉整个身子都酥了,笑呵呵的道:“烦请姐姐通传一声,就说大悲宗沈彦秋和魔山方天震,求见白月公主!”
“沈彦秋?”
女子惊叫道:“外面可是凄凉洞来的驸马爷!”
沈彦秋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吐了一口气:“没错,我便是沈彦秋。”
女子还是没有开门,接着问道:“您身旁的可是凤鸣城来的星恫奶奶?”
这又是爷爷又是奶奶,简直把沈彦秋绕迷糊了,不过拿波山的辈分排的着实严谨,他也是知道的,便道:“正是。你既知道我是谁,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女子轻声道:“还请爷爷恕罪,不是奴婢不给您开门,是公主吩咐过了,若是驸马爷您来了,便先去毛颍宫面见两位祖爷爷,请鹤星恫奶奶进来歇息。”
沈彦秋沉默片刻,道:“不错,月儿这话说的在理,我当先去拜见两位岳父,请了安认了罪,才好来见她。只是我不知毛颍宫所在,还要请你带路前去。”
女子道:“门前有传送的法阵,能直达毛颍宫,是公主请窦祖爷临时布置的,您先让星恫奶奶进来,奴婢才好为您打开传送阵。”
沈彦秋突然有些不放心,只是不好说出口,便传音给方天震,方天震受意,笑道:“我们也是头一回来三窟城,怎知此处便是月儿嫂嫂的寝宫?姑娘总要取出信物来,才好让我们放心。”
大门再次开了一道缝,从中飞出一张纸,方天震一把捏住,只见纸上写着一首小词:吴山冷,鱼雁长风。胭脂扣,愁锁春城。明心为哪般,玉指巧难工。机杼声声迟迟慢,一段锦,织就两同心。
落款是心堂老狗。
“这首《同心锁》是驸马爷所做,不知可当的信物?”
这首词是沈彦秋假托心堂老狗之名所做,学的是文人骚客的无病呻吟,可惜受文笔所限,词句难表意境,向来不曾同旁人提起,这天底下除了方天震、鹤星恫和三丈月之外,再无一人知晓。
沈彦秋捏了捏鹤星恫的小手,拉着她走到门前,将写着同心锁的纸张收起,朗声笑道:“快将传送阵打开,我这便去拜见岳父大人!”
门缝里射出一道青光,打在地上恰如水银泻地一般,顿时分成数十道扭曲的线条,勾勒出一副繁复的图案,一闪一闪放射微光。
“恫儿,你安心在这儿等我。”
沈彦秋自金环中取出一瓶真灵丹,一瓶冷凝水,想了想又从得自牛伏魁所剩无几的珍品中挑出两件,将托盘用红布铺上交给方天震,迈步踏入传送阵。
果不其然,拿波滕的寝宫仍然是一处洞府,不过倒是和袁无极的洞府很像,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巨大洞穴,假山流水、石桌石凳、楼阁亭榭一应俱全,穹顶上镶嵌着一颗璀璨明珠,放射出柔和的光芒,将整个洞府照的一片通明,亮如白昼。
深处隐有风雷之声。
“有没有搞错?这是开辟不出具小而微的小洞天,所以直接挖了个山洞具现一个出来?”
方天震放开神识一扫,发现这其中的物品皆是实物,并非幻化而成,差点儿就笑出声来。
以阵法支撑的空间和阴阳虚实两相洞天不同,虚实两相洞天是构筑空间节点之后,以化虚为实的手段开辟空间,实际上仍旧属于幻术的一种,只是因为施法者的道行太高,法力雄浑,所以才有能够存在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两相洞天。
但以阵法为根基开辟的洞天,乃是依托现实,在某个本就存在的空间之中布置芥子须弥法,成百上千倍的将这个空间放大,其中除了阵法规则和布阵者的自身道法之外,并没有单独存在的天地规则。
三窟城的洞天,就是这种。
说白了,这根本不该称之为洞天,就是一座阵法空间,只不过是以整座拿波山地脉为根基,才勉强达到了介乎阴阳虚实之间,半永久式的存在。
什么时候地脉灵气耗尽,有没有等量的元气替换,就是这座洞天崩塌之时。
沈彦秋却是皱眉道:“且不管他鹤洞天规格如何,此处既是山主寝宫,为何如此冷清,连人都没有?”
他曾去过赵正阳的麻元宫,从外面看不过是一间小小的庙宇,然一脚踏入便如置身虚空星河,其中空间广大无量,仿佛真把无尽虚空纳入麻元洞天一般,震撼到无以复加。就不说麻元宫,便是他大悲宗的凄凉洞,亦是开辟出一出恒久存在的洞天福地,以力镶嵌于虚空深处,修行道留存的痛苦山不过是掩人耳目之用,本就是一个近乎真实的幻像,将法力幻化的投影覆盖于某处,实际上他踏入痛苦山之时,已然被幻阵笼罩。
只是他道行不够,幻魔法眼也察觉不出这座幻阵的本质,故而看上去与真实空间一般无二。
拿波滕和拿波逊刚刚成就神婴宗师之境,而这座毛颍宫却有一股沉重沧桑的气息,年代久远,显然不是他二人开辟,而且以他两个之前金丹的境界,也只能将毛颍宫做到这种程度。
他诧异的是,偌大一座毛颍宫,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倘若拿波滕和拿波逊不在此处,三丈月为何要他立即前来?如此就被人轻易闯进来,还是最为重要的山主的寝宫,拿波兔的心就这么大?
其实沈彦秋没想到的是,毛颍宫是一座全封闭的空间,任何人往来毛颍宫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特定的传送阵,否则根本找不到毛颍宫之所在。
拿波滕和拿波逊是拿波山主,能够进出毛颍宫的传送阵入口并不多,就连三丈月双月宫门口的那个传送阵,还是临时开辟出来,专门等着沈彦秋过来所用,他进入传送阵之后,阵基就立即毁灭,根本不会保留下来。
这么一来,毛颍宫还要什么守卫?
毛颍宫异常安静,穹顶上面那颗明珠放射出灿白色的光芒,将每一个角落都照的透亮,除了假山上缓缓流动的泉水,发出潺潺之声,就只有深处一座高台上隐隐传来的风雷之声。
这隐隐约约的风雷声甚是规律,风声悠长雷声沉闷,此起彼落交替往复,两人对视一眼,方天震小声道:“毕竟是你岳父的寝宫,我不好随意走动,你去看看什么情况,要是没人的话咱们赶紧离开,否则等下有人进来,把咱们当成偷盗的贼人那就不好解释了。”
沈彦秋点点头,向雷声响处走去。
方天震闪身晃进凉亭,见石桌上摆着一壶凉茶,两盘糕点几盘瓜果,随意捏了个果子塞进嘴里,也不管那壶凉茶放了多久,拎着壶就嘬壶嘴。
沈彦秋顺着交叠的石阶走过去,那股风雷声便越来越清晰,更是有一股强劲的气流涌动,浓郁的酒香熏人,不禁越发觉得奇怪,将身一晃上了高台,当即惊的目瞪口呆!
哪有什么高台,分明是一座宽大的石床,总有两丈宽三四丈长,铺着厚厚的褥子,自中间隔着一道三尺高的木栏,将石床分做左右两半,到处都是滚落的酒坛和酒壶。
两个身材魁梧的赤身壮汉躺在各自的半边床上,虬结的肌肉去岩石一般泛着青灰色,赤龙如树桩一般粗壮挺拔,怀里搂着身边躺着脚边蜷缩着,各有四五个身材娇小不着片缕的美人,白花花一片香艳如潮,映的人睁不开眼睛。
沈彦秋如今也算吃过见过,却也没试过这般狂放的举动,况且这两个雄狮一般雄壮的男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拿波滕和拿波逊,看到自家老丈人如此震撼人心的场面,沈彦秋急忙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顺着台阶退了下去。
方天震还在悠哉哉的饮茶,几盘瓜果糕点所剩无几,见沈彦秋神色慌张的退了回来,连忙问道:“秋官儿,怎……”
沈彦秋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方天震就往传送阵进来的地方走去。
方天震被他大力一拽,猝不及防打了个趔趄,手中拎着的酒壶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当即摔了个粉碎!
要糟!
沈彦秋立即感应传送阵,哪知道双月宫门前的传送阵已经解除,此时根本感应不到回去的路径,直吓得一身冷汗,哪里还容得他多想,赶紧施展星光遁法,就要破开空间离去!
“哪里走!”
只听一声雷鸣般的怒喝,一道土黄色的光圈从天而降,瞬间将散化成无数星点的遁光套住,已经随着遁光隐入虚空的两人也立即凝聚身形,被土黄光圈紧紧定住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