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离谨一句临湖斗剑激起了沈彦秋的好奇心,便是刘琳剑也支棱着耳朵静听下文,哪知道勾离谨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就不再往下说,任是沈彦秋如何追问也是只字不提。
“我南疆修士多修火法,南海则是以水法为主,也有修炼乙木真气的散修门派,多少都有一两手压箱底的剑术留存,不过剑术毕竟是杀伐之道,南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剑术宗门流派,临湖斗剑自然也不会收到邀请。”
“我不喜欢待在火皇宫,也曾在会友之时赴过临湖斗剑,只是被无量剑宗的高手察觉给拒之门外,连一道剑光也没看见,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话说的有些模糊不清,沈彦秋却不好再追问下去,无量剑宗乃是足以比肩神仙道的超级大派,十名剑更是闻名天下世人皆知的神兵利器,除了灵峰雪隐和千蛇等几套剑器不是法宝层次,其余的都是法宝级数,甚至不乏修成元灵真身等同于出窍乃至分身修士的顶阶神剑,剑宗曹天霸的二心剑便是如此。
世人谈起十二正宗无不敬畏有加,实则神道四宗以神仙道最为超然,金鸡岭和龙神殿皆不能相比,大悲宗更是人丁凋零;妖魔道四宗以元魔山最为庞大,鬼道最为神秘,自在魔宫和黄花观相对低调;人道四宗以无量剑宗最为强大,名花流和大普度寺偏安一隅,寸心门更是和宁老庄一样近乎隐世不出,几乎要被世人所遗忘。
无量剑宗组织的临湖斗剑,无论是规模还是意义都非同一般。
勾离谨遮遮掩掩的说了几句,结果把沈彦秋和刘琳剑的胃口吊起来之后就绝口不提,着实让他二人郁闷非常,几乎要吐血了,奈何勾离谨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刘琳剑顿时就唯唯诺诺的装傻充愣,沈彦秋有心想多套几句话出来也是毫无办法,只得暗自郁闷。
勾离谨一催火云,离合神光重新将三人裹住,化一道长虹横亘天际,不多时便冲到这座阵法空间的壁垒附近。
不死火山内部的空间被无数大大小小的阵法切割,一重重独立的空间组合成覆盖不死火山的庞大阵法世界群,就像是一个微缩了无数倍的修行道一般,想要安然无恙的往返穿梭于不同的阵法世界之中,除了依仗自身的法力强行冲击空间壁垒打开缝隙之外,就只有三皇宫秘传的阵法口诀。
此次来南疆参加浴火节的修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便是其他三大疆域和中土的火法修士也来了不少,可是沈彦秋在荒原空间以及毕方空间所见到的,也不过寥寥数百人,也不知道那些修士都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毕方空间的天穹就是阵法壁垒,站在最高处往下看,地面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火山口,里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赤红色圆点,每一个圆点就是一口喷发的火山,每一口火山里都有一枚或者几枚真火种子,修士的身影微不可察,只有数不尽的神兵法器大放光芒,如同水桶底部游动的孑孓一般,忽明忽暗杂乱无章,看上去有些怪异。
沈彦秋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一道真火也不知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
勾离谨不屑的道:“命是天注定,运却要自己来争,来参加浴火节是他们的命数,能否活着回去便是他们的运程。生死一念,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可是旁人强迫的么?”
沈彦秋反驳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堂堂火皇宫的太子爷,哪里知道这些散修的苦楚?嘿嘿,不是兄弟我说话难听,兄长可听过何不食肉糜的故事?”
勾离谨刚刚平复的面色顿时又黑了。
中古诸子时代,除了百家林立之外,诸侯国更是为数不少,总有数百个之多。诸侯国互相征战,兵家法家阴阳家纵横家墨家等等一种高手各自进入自家扶植的诸侯国,哪里管什么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为的就是一展胸中所学扬名立万,让自家的学术更进一步压过其他学说一头。
就算有道门和浮屠的高手从中斡旋,终究还是制止不了时代更替的大潮,改变不了天道运转的轨迹,导致中古纪元战火连天,十方生灵尽皆罹难。
诸侯国中有一国名曰晋,惠帝在位,终日在王宫中饮酒宴乐声色犬马,端的是极尽霏靡奢侈,不知民间疾苦,不管黎民死活。
某一日这惠帝心血来潮,带着一众大臣微服出宫,见道上饿殍遍地,便询问身边官员何故,众皆默然,唯有一撰笔吏,出身儒家胸中还有一分正气留存,直言不讳。
谁曾想惠帝果然是荒淫无道昏庸至极,竟没有听出撰笔吏话中含义,反而问出这么一句万古明言。
何不食肉糜?
沈彦秋拿这个典故打趣勾离谨,虽说是十分的应景,但晋惠帝的名声因为这句万古明言已经臭的没边儿了,这一句何不食肉糜的杀伤力尤胜过一记重拳,便是勾离谨性子再豁达大度也受不了。
勾离谨英俊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的盯着沈彦秋,眼神里几乎喷出实质性的火焰,烧的沈彦秋一阵燥热,太皇真灵道修成的火力也是秉承南方三气火德,有先后天丙丁火的特性,沈彦秋急切间来不及召唤炎帝敕令吸收,正被勾离谨目光放射的真火喷了个满头满脸,当即将脸上的汗毛和两条眉毛尽数烧成飞灰,一张脸如同摸了一层锅底灰一般灰黑油亮。
实则这也怪不得沈彦秋,勾离谨在认识父生真珠之前就是个十足的浪荡公子,想着勾离卿独子的身份四处游荡,不拘何人只要性情相投,乃至他心血来潮想要结交,便通通以兄弟相称,着实是当了数百年的败家纨绔,和这个晋惠帝颇有些异曲同工的妙处。
只是他心气虽高却不是偏执糊涂之人,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思进取不求上进,除了勾离卿这个顶天儿的老娘可以毫无顾忌对他嘲讽谩骂之外,但凡有人敢当面揭他的老底抠他的伤疤,那简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亏得沈彦秋是哀无心的弟子,又是勾离卿新收的干儿子,勾离谨一见面就兄弟兄弟的叫了好几年,虽然无名火冲了七窍,终归是忍住了没有动手。
“你小子不知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的道理么?我好歹还是你哥哥,你就这么不给我留情面?若是换作以前,我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就是哀伯伯当面我也非得把你打残废了不可!”
沈彦秋也是被勾离谨的模样吓到了,本以为他会出手惩治自己,没想到这股汹涌的火气竟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勾离谨这几句话的语气虽狠,沈彦秋也听得出来他并没有真的怒不可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赶紧双手高举做投降的模样,可怜兮兮的道:“啊呀,是小弟我口不择言冲撞了兄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弟这一回吧!”
勾离谨气极反笑,一巴掌拍在沈彦秋脑袋上:“少跟我来这一套,这都是我玩儿剩下的破烂玩意儿,你跟我装什么无辜?”
沈彦秋用清净法将脸上的黑灰去除,皱着眉头将法力刷了几刷,这才将两条斜飞的剑眉重新长了出来,只是太皇真灵道的火力过于霸道,这对眉毛浓密是够浓密了,只是眉梢还带着一点焦枯的灰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挨了勾离谨不疼不痒的一巴掌,沈彦秋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的放了下来,就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琳剑也极小心的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抹去额头上密布的冷汗,简直比沈彦秋还要紧张。
沈彦秋一指底下五颜六色的光芒道:“辛夷子背后的那株巨木,想来就是生长草还丹的神木吧?听闻这株神木乃是宁老庄的根本,只要脚踏大地就能源源不绝的抽取戊土之精,辛夷子幻化出它的形态,又修炼了防御无双的大五行戊土镇魔罡,纵然不是海会大神的敌手,想必也不会轻易落败。”
底下各色光团不住游动,有几团尤为突出显眼,正是李玄婴的九龙神火罩和辛夷子的翠绿神木,一红一绿两个光团遥遥对峙,彼此互相消耗谁也奈何不得谁。
还有几个耀眼的光团大小不在九龙神火罩和翠绿神木之下,想来是几个修为深厚法器也极为高明的修士,此时也顾不得隐藏实力,为了争夺真火种子悍然出手。
刘琳剑道:“九龙神火罩乃是乾元山的镇山之宝,太乙救苦祖师曾以此炼化石心仙子,将她万劫不磨的法身都炼回本体,只剩下一颗通明顽石。海会大神手中的九龙神火罩虽然只是一件赝品,却也是自正品分化而来,威力并不弱了多少,辛夷子纵然有九转的实力,却没有元神修士与道合真的法力境界,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勾离谨摇头道:“你可知道为何袖里乾坤和葫中日月被称为宁老庄最顶级的神通?便是神仙道秉承道门正宗,雷神上手中还掌管着太上太元道尊炼制的法宝,都对葫中日月剑术赞口不绝?”
“你们小看了袖里乾坤和葫中日月,同样也小看了辛夷子这个老牛鼻子!”
勾离谨扫了二人一眼,嗤笑道:“大五行戊土镇魔罡是何等功法?那可是五行仙诀!哀伯伯大悲无心的名头还是用大五行庚金弑神气打出来的,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身为大悲宗嫡传弟子,怎可小觑了同根同源的五行仙诀戊土真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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