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寨子里通宵都烧着火盆,把整个山寨映照的一片火红。
一队值夜的十人小队不停的在寨子里穿梭着,都提着家伙事儿,拎着铜锣。
此时整个山寨,除了呼啸漫卷的风声,和巡夜小队稀疏的锣声之外,只剩下一片寂静。
进了寨子之后,尤聩出奇的没有过来找沈彦秋。
他本以为尤聩白天说到老师颜西柳时那般的激动,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把自己裹到山上来,怎么着也该揪着自己不放,询问一下老恩师的情况。
沈彦秋是又惊又怕,那个随军的先生简直在他脑海里毫无存在感,仿佛整天把自己隐藏在旁人不注意的角落里,甚至平时连话也懒得说。沈彦秋也只同他打过几个照面,匆匆一瞥的,哪里能有什么印象?
倘若尤聩真个来问,他只怕还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推脱,实在是逼急了,也只能再撒几个谎糊弄着圆过去。
可偏偏,苍晖把他先带上了,尤聩和环宇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好歹他是松了一口气,这样自己还能有些缓冲的时间,先梳理一下话头,不要到时候扯起谎来漏洞太多。
苍晖明目张胆的恐吓了一番之后,带着几乎像是大病欲死的沈彦秋,去了他们哥仨的独套院子,招呼人给沈彦秋安排了一间靠近他的房间。
沈彦秋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精神虽然非常的萎靡,整个人却清醒的没有一丝睡意。
屋子里的暖炉烧的正旺,铜壶嘴“哧哧”冒着热气和翻腾出的开水,他只当听不见,也懒得起来把铜壶提走。
他只是静静地躺着,放空自己,脑子里什么也不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只是任由思绪自己运转。
他感觉就算那次和军主一起策马三个日夜不曾休息,躲避泫阴斗和禹蒯狩的追杀,都没有今天这样的疲累。
苍晖戏谑的那一指,就像真的是一杆羽箭深深地插到他的心窝里,现在仍旧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说他吃人不吐骨头,沈彦秋也一百个相信,他能感觉到,当时苍晖那一指头,是真的会杀人!如果自己真的偷摸着溜走,下场只怕还要更加凄惨。
就连苍晖进来给他送了几棵指头粗细的干瘪萝卜参,他都没有瞥一眼,只是直愣愣的盯着麻白的床幔,僵尸一样直挺挺的躺着。
今天苍晖带着他在寨子里大致绕了一圈,他低着头装作抵挡不了寒风,其实已经用心暗暗的把地形和道路都记在了心里,他生怕自己会忘记,又在回来的路上重新仔细的验证了一遍。
明知道这么做是找死,可他却必须想办法出去。真要是逃不出去,一直这样留在山上,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可是一躺到床上,他脑子里又空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记住。
苍晖也觉得今天整了他一路,回头又吓了他一回,怕他这文弱书生,竹竿一样瘦弱的小身板承受不了,真给他吓出什么病来。也没有开口嘲讽,只是放下萝卜参就走。心想着,得,这会儿就让他休息休息吧。
沈彦秋只是静静的看着头顶上方的床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麻白粗糙的床幔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从白色变成黑色,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房顶,直飘飘的冲上夜空。
无边无际的夜空中,不断跳动着扭曲的光芒,却说不出是什么颜色,只是极速的扭曲变幻着,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然后又通通归拢于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