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夜晚总是早早到来,钰舒为了照顾嫣然,已有四五日未见载湉。她本是坐在软榻上等着他过来,转念一想,看着芊禾,道“芊禾,将载湉的衣裳取来,就是他日常出宫的那套。”芊禾会意,转身去了寝殿,将衣裳放在寝殿内,道“好了,小姐,快来更衣。”
钰舒起身走进内殿,芊禾一面帮她更衣,一面道“小姐还记得当年第一次去祈愿河畔吗?那时还是我去找三少爷借的男装,你还让我准备两个面具,然后我们偷偷溜出府,没想到竟然遇见皇上。”
钰舒回想三年前的事,恍如隔世又似是在昨天,不免叹道“已经过去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芊禾笑道“这三年小姐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还似当年在府中一样。”
钰舒看向她,问道“此话怎讲?”芊禾转身将圆帽戴到她的头上,略笑了笑,道“未变的是小姐依然善良活泼,变得是小姐从姑娘成为皇上的妻子,又从母亲变为失去孩子的母亲。”芊禾随心所欲的说了出来,钰舒看着她,略笑了笑。
洛风拽了一下芊禾的衣襟,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又看着钰舒,笑道“原来皇上与小主是这样相遇的,那时小主定是和皇上一见钟情,才有后来的彼此爱慕,再接着便是一起相守。”芊禾后悔自己说错话,连忙道“小姐,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往事,让你难过了。”
钰舒微微一笑,道“没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就忘了。”又看向洛风,笑道“当年我与芊禾在七夕夜偷偷出府,刚出府便遇见皇上。因没有脚力去祈愿河畔,正巧皇上问路,我们便搭了皇上的马车。没想到,这一搭便搭上了一辈子。”说着害羞的笑了笑。
洛风笑着问,“那时的小主也和现在一样,这样英姿飒爽吗?”芊禾道“那当然,小姐她穿上三少爷旧时的衣裳,也没能将她的容貌遮住,和今日一样好看。”
钰舒嗔道“好了,可别再夸我了,说的我跟个仙女似的。”洛风笑道“可不就是仙女下凡么,连御前的宁公公和泉公公也说小主您是仙女下凡,专门来陪伴皇上的仙女。”
钰舒抿着嘴,微微一笑,道“快将我的斗篷拿过来,还有那张雪景图,还有将额娘前日送进宫的点心带上,载湉几日未吃,定念着这味。”芊禾笑着一一应声,见天色擦黑,打着宫灯,借着雪光,缓缓的向养心殿走去。
永福见钰舒来了,连忙请安,将她引了进去。洛风立在养心殿外,芊禾随钰舒进了暖阁里。见载湉正坐在软塌上看书,便褪去斗篷递给芊禾,悄悄的走过去,捂住他的双眼,问道“猜猜来人是谁?”
载湉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我家娘子。”钰舒摇了摇头,道“不对,再猜!”载湉想了一会,又道“难道是我的知己陈公子大驾光临。”钰舒笑着松开手,载湉转身看着她,哈哈大笑“这件衣裳是我的,你为何要穿我的衣裳?”指着衣裳的衣袖,笑道“你看,这衣裳太大了,你穿着不合适。”钰舒看了一下衣袖,跟着他一起笑。
谈笑间,芊禾将食盒里的点心放到载湉面前,又将钰舒的画放下,便提着食盒退出暖阁,立在洛风身旁。钰舒见芊禾退出去,便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喃喃的道“多日未见,有没有想我?”
他伸出手揽着她,撒娇的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嫣然痊愈了,你应该告诉我,让我过去看你,你就可以不用亲自过来。”钰舒喃喃的道“我急着见你,外面雪厚路滑,你整日劳辞辛苦,我舍不得让你来回奔波。”
载湉微微一笑,抬起头便要吻她。她连忙起身躲开了,笑着说“艾公子,我此刻可是陈公子,你怎能如此对我,这要传出去,会毁了公子的声誉,便也会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他笑着起身,跳下软塌,一把搂过她的腰,低头快速吻上她的唇。她突然被他束缚在怀,未说完的话瞬间消失在情意绵绵的吻里,彼此温存,相互传达多日未见的思念。
殿外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见状吓的连忙又退了出去。他放开她,微微侧头问“什么事?”脚步声又折回,立在暖阁门口,道“奴才想问皇上,是否可以上膳,御膳房宫人将晚膳送来,正候在殿外。”
钰舒伸出头,看着宁小生,道“传吧!”宁小生连忙应声退出去。两人相视一笑,她拿起茶几上的画,道“这是前些日子答应你的画,你看看画的如何?”
他一面看画一面道“你的画定是极好的,哪里还需要我来特意点评。”她笑了笑,将他手中的画拿到榻上,拉着他去了膳厅。用膳时,他问“今日在御花园,刘氏和你说什么,竟让你愤怒的打她。”
她目不斜视的盯着他,笑着问“你真知道今日御花园里发生的事?”他点头“嗯”了一声,她笑道“我还吓唬刘希芸,说你正在派人盯着她,若是她再胡说八道,定不会饶了她。”
他笑了笑“你这话并不是在吓她,事实就是这样的,我在很久以前便告诉过她这样的话。此人喜欢兴风作浪,我怕她哪日在后宫之中做出什么事来,便找了个人盯着她。像今日你们在御花园的行为,早就有人告知我了。我见你处理的十分妥当,便无暇再去管她。”
钰舒纳罕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恐怖,竟然找个人盯着她,你会不会在后宫到处都安排了眼线。日后,我们在后宫之中,是不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然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
他略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毛巾擦了一下双手,又将毛巾放在一边,道“你放心,我只会将枪口对准和我作对的人。”说着走到软塌边坐下,钰舒放下手中的碗筷,擦了一下双手,起身走过来,坐下,道“你为何觉得她会兴风作浪?”
载湉道“她的父亲是两江总督刘坤一,此人是太后的心腹之臣,不仅处处站在太后那边,就连我有时说的话他都敢不听。所以他的女儿我也不喜欢,不用想便知她每日在你们面前是如何嚣张的。”
钰舒笑道“她确实挺嚣张的,从我刚进宫的时候,便发现她嚣张胆大。虽然长得好看,不过她大脑太过于简单。倒是有股冲劲,而且做事敢作敢当,只可惜是个有勇无谋的人。”
载湉笑了笑,道“你这是即夸了她又损了她。”静了片刻,又道“不过,今日你打了她,我怕来日她会报复你,以她的性子怕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我还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蠢事来。”
钰舒重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小强是用永远打不完的。”载湉凝视着她,问“为何要叹如此重的气,可是觉得在宫中过得不舒心,是否后悔入宫?”钰舒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you
thk
to
uch!”
载湉拍案笑道“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正好我前几日看过。我已有多日未向老师你汇报我的洋文学习情况,今日正好跟你汇报一下。”说着便起身将她给自己做的英文词汇本拿过来,递给她,道“你快来问问我,看我学的如何了?”
钰舒拿着词汇本,随意的挑了一些,他皆一一答出。便对他竖着大拇指,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两年不到,竟然将这些全部背下。你每日工作那么忙,哪里还有时间去学习的?真是个学霸,让在下着实佩服。”一面说一面抱拳作揖。
载湉挺直腰板,双手抱臂,骄傲的说道“只要有心,时间总是会有的。”钰舒略笑了笑,见茶几上随意放了一本《校邠庐抗议》,便拿了起来,一面翻看,一面问道“这书是?”
载湉看了一眼,放下手臂,凑过来道“这是《校邠庐抗议》,作者叫冯桂芬,曾在金陵,上海和苏州培养西学人才。他主张西学,洋器,他在书中说他痛感‘人无弃才不如夷,地无遗利不如夷,君民不隔不如夷,名实必符不如夷。’在这本说中他提到对西方国家要‘始则师而法之,继则比而齐之,终则驾而上之,自强之道,实在乎是’。我对他的这本书很感兴趣,如果大清能按照他说的这样进行转变,说不定会是另一番景象。
钰舒道“如今大清确实需要改革,我们在宫中过着富足的生活,却不知国家积攒了多少贫穷,多少弱势群体。西方的鸦片,不知残害了多少老百姓,从那时便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吧?”
载湉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这两年一直在看此类的书籍,他们的政策比我们的更为科学,若是能将西方的政策引用到我朝,或许我们又可以回到往日鼎盛时期。”
钰舒看着满脸笑容又洋洋得意的他,心中甚是心疼他,因为只有自己知道他热爱的事业最终只能走向灭亡。但是不想打击他,便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第一个支持你的人,还有如果需要我出力的地方,我定会肝脑涂地。”顿了一下,又道“宫外的照相馆,盈利全部拿来给你做重要的事。”载湉微笑点头,拿起《校邠庐抗议》孜孜不倦的看,看到精彩的部分,不停的和钰舒解说。钰舒双手撑着下颚,见他眉飞色舞的解说,时而提出问题,时而微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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