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江平侯夫人。
江平侯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老爷,陆嬷嬷之死颇有蹊跷,妾身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可这跟二丫头有何关系?”
眼见顾晏弱得风吹就会倒的模样,江平侯开始有些不耐。
大喜的日子,居然闹出了人命,这是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他的本意是尽早解决,可自家夫人这么横插一脚,连他都有些不耐烦了。
“老爷,稍安勿躁。”
江平侯夫人却走到顾晏面前,“二丫头,你来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顾晏一脸茫然,“二婶,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你还在装傻?从尸首可以看出,陆嬷嬷肯定是被人推到水里,浸泡多时,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而这府中,除了你院子前的那个小湖,哪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二丫头,我本以为你胆子小了些,但多少都心存善意。却没想到,你竟然……”
江平侯夫人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当看到在场的其他人已经信了大半,心中暗暗得意。
陆嬷嬷的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她曾经埋怨过陆嬷嬷,误了她的事,却没有要她死的想法。
除了顾晏,她想不到谁会对陆嬷嬷痛下杀手。
自从顾晏醒来之后,她就发觉这丫头一反常态地不受人控制。她已经容不得这丫头,只是苦于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如今,现成的把柄就在眼前,她又岂能不好好利用?
半夏看着自家小姐被人恶意议论,连忙扑过去,抱住江平侯夫人的腿,“侯夫人冤枉啊!这府中除了小姐院前的湖,您那边的院子不也有一个湖吗?再说了,小姐这么瘦弱,哪里能推得动陆嬷嬷?”
“瘦弱”的顾晏咬着下唇,轻声说道“二婶婶,我知道您还在埋怨,当初陆嬷嬷没能及时把我送回府,误了您和三妹妹的事,以至于回府之后,您还打了陆嬷嬷好几大板子。您要是觉得不解气,直接冲着侄女来,何必去逼陆嬷嬷呢……”
听到这话,江平侯夫人差点吐了一口老血。
她从来不知道,顾晏这死丫头的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短短几句话,不仅还原了大长公主府上所发生的事情的前因后果,扯落了她要攀高枝的遮羞布,甚至还把陆嬷嬷惨死的罪名推到了她的头上。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再也留不得了!
感受到那些异样的目光,江平侯夫人强忍住心头的呕血,勉强笑道“二丫头,现在咱们说的是陆嬷嬷的死,你扯之前的事做什么?”
顾晏没来得及回答,那边江平侯已经开口,“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二丫头,等下衙门的人到了,你就跟去解释清楚吧!”
“什么?”
顾晏没想到,这个二叔竟会如此无耻,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这件事扣在了她的头上,当即辩解道“二叔,府中主事的人是您,为何变成我去解释?”
江平侯却道“原因,你难道还不清楚?”
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
说实在的,这个大哥留下的孤女,他一直都看不入眼。平常就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若不是顾忌着大哥的面子,他才不会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他丝毫不认为,让顾晏独自面对衙门官差的审问,是一件残忍的事。
相反,他只是觉得,自己给了顾晏出风头的机会。
许是看出了他的“施舍”之意,顾晏心头禁不住冷笑。
但她若是那么轻易就听从安排,也就枉来这一遭了。
只听她说道“二叔,今日是侯府的大喜日子。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痛心,也希望能早日查出真相。既然要报官,何必舍近求远?”
江平侯有点不耐烦,“有话直说。”
顾晏看向旁边静坐看戏的江寒舟,道“二叔,大理寺卿不是在咱们府上做客么?论起这审案的本事,想必金陵衙门的人也比不上江大人吧?”
江寒舟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齐唰唰地看向自己,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招惹上了一个麻烦——他被一只黑心调皮的小狐狸给利用了。
不过,看着她无辜装弱的样子,他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若是江平侯要问,这婆子是如何死的,本官倒是可以告知一二。”
江平侯有点摸不着头脑,连忙问道“江大人的意思是?”
“白青,你来告诉侯爷吧。”
白青持剑而立,眼睛平视前方,像是在念军令状般,一字一句道“府中刁奴冲撞了我家主子,处以溺毙之刑,就地处置。”
除了顾晏主仆,其他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江寒舟就跟看到了魔鬼一样。
直到此刻,他们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长相普通的男子,并不像他表面展现出的那么无害。
相反,在他接掌大理寺后,那一套套审问犯人的严酷手段,直教人不寒而栗。
江平侯不禁头疼,怎么突然就招惹上了这尊瘟神了?
江平侯夫人却不甘心,“敢问江大人,陆嬷嬷犯了何罪,至于被溺毙而亡?”
她自认这么问没问题,但江平侯那些深谙江寒舟脾性的人早已心惊不已。
再一看江寒舟,尽管还是微微笑着,但那笑容里明显透露出几分冷意。
不少人顿时离江平侯夫人更远了些。
这女人找死,可别连累上他们!
江寒舟是谁?
那是连当今圣上都倚重的朝廷新贵,在任期间,不仅连破了多年的疑案,甚至还理出了一整套审讯方法,规范了朝廷的刑罚制度。
对犯人来说,他是地狱爬出的阎王爷;对当今圣上来说,他是得力的臂膀,就连丞相、太师等人都要以礼相待。
一想到招惹上了这尊瘟神,江平侯额头青筋直跳,怒喝“无知妇人,还不赶紧退下?江大人在此,哪里轮得到你来撒野?”
江平侯夫人并不清楚这些人对江寒舟的忌惮,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夫君又刚刚被封侯,正是得意的时候。
此刻被夫君怒骂,却是说不出的难堪。
她顿时反驳了回去,“侯爷,妾身不过是想问个清楚,何错之有?再者,陆嬷嬷本就是在妾身身边伺候的人,就算犯了错,也该由妾身来处置,江大人这样越俎代庖动用私刑,未免有些不妥。”
顾晏差点就要笑了。
跟制定刑罚的人说用刑公私,她这二婶真是蠢到家了。
恐怕,江平侯已经悔到肠子都青了吧?
正如她所想,江平侯早就后悔不迭了。
他虽被封了侯,却只是个虚名,比起江寒舟这种手握实权的朝廷宠臣,那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正气急败坏地要把人拖下去,江寒舟却已经慢条斯理道“侯夫人没错。只是,这刁奴冲撞了本官,若是不小惩大诫,别人还以为大理寺的刑罚是用来做摆设的。”
江平侯夫人犹且不甘心道“江大人来此,难道不是来主持公道的吗?”
“本官像是来主持公道的?”江寒舟挑眉。
顾晏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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