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十字路口斑马线上突然有个女孩子晕倒在地。
程潇知道那是她们大学的学生。她低头看了看手表740。
向阳大学是省内二本院校,很多本地学生都选择不住校,每晚回自己家里住。自从四年前新冠疫情爆发后,向阳大学白天都是封闭式管理,外来人员不让随便入内。
这个点正是上课高峰期。马路上很多行色匆匆的人估计都是有早上第一节课。
她快速跑过去,双膝跪地,一把抱住那个柔弱的女孩子,让她倒在自己的怀里。
闭着眼睛的这个女孩子胸口突然剧烈起伏,她坐起来,吐了程潇一身。
顿时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充斥着程潇的鼻腔。
这时候,周围的几个人围了过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当中走了进来,修长的大腿单膝跪地。他右手大拇指撑开这个学生的上眼皮,检查了下,沙哑的声音清晰简短说道“我是医生。她没大碍,就是低血糖。把她抱到一边休息下喝点水吃点东西就好了。”
说完,他一把抱起还在昏迷当中的女生,快步走到马路边上的座椅上,让她平躺休息。
程潇来不及擦拭自己身上的呕泄物,赶紧拿起那个女生的背包跟在后面。见她被平躺放在长椅上,她把手里的背包垫在那个女生的脑袋下面,又从包里拿出纸巾,替她细细擦拭掉嘴角、脖子和胸前的呕吐物。程潇细细查看了下,她外套上没什么,不需要换掉。
“那个,”刚才挺身而出的男医生指了指程潇胸前那一大片呕吐物,轻轻说道“你衣服上也有。”
程潇抬眼,才发现这个男医生很好看。高高瘦瘦,温文尔雅,剑眉星目。
她低头看自己穿着白色衬衫的胸前,应该是洗不掉了。
程潇拿出纸巾认真擦拭,可是怎么擦都擦不掉,还有一股酸臭味。还好单位有衣服,一会儿就换上。正好这件衣服她早就不想要了。
这个时候,闭眼平躺的女生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程老师。”坐起来后,她虚弱地喊道。
见她睁开眼睛后,程潇才发现她是大三传媒专业的刘子怡。
“刘子怡,你之前晕倒过吗?要不要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刘子怡缓慢摇了摇头,伸手去够自己的背包,从背包里拿出来了一瓶水和两小块蛋糕慢慢地吃了起来。
“程老师,我有低血糖。吃点东西就好了。谢谢你。还有谢谢你。”她转过头对男医生颔首致意。
男医生点点头。
“程老师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拿回家给您洗干净吧。”看着程老师胸前那一大块污渍,刘子怡低头,十分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这件衣服我现在穿有点小了。正好我不想要了。多亏你,要不我还下不了这个决心。”程潇微笑安慰。
“可是也不能这么穿着啊。都是湿的,还有酸臭味。一会儿您是不是还有课。”
“我办公室有换洗的衣服。一会儿就换下来。放心吧。”
程潇看了看手表,还有一刻钟就要迟到了。
“马上八点了,要迟到了,程老师,我要走了,我已经没事了。”几口小面包下肚后,刘子怡感觉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她拿起背包站起来,朝程潇和医生鞠了个躬,然后快步离开了。
刘子怡平时就是个比较内向的孩子,不善交际,最怕跟老师打交道。
程潇看了下时间,确实要迟到了。
她朝医生稍微点了下头,然后也快步离开了。
在原地的男医生目送快速离开的程潇,若有所思。
此时向阳大学大三行政班八班教室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艺术系大三行政班八班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班级。
向阳大学三年前由原来的三本独立学院上升为省内二本院校,出于教育资源整合,也为了便于管理,学校把不住校、每天都回家的学生集中在一个行政班级里面。
行政班八班包括了体育类专业、美术类专业和音乐类专业的学生,并且配了专门的辅导员。
艺术类学生不好管理,每年都有打架斗殴,或者其他无缘无故退学的学生。
为了百分百的毕业率,向阳大学这两年很重视对艺术类学生的日常管理,辅导员管理八班的手段跟管理高中生一样,甚至有点像军事化管理。
八班辅导员张杰也不像其他普通大学的辅导员,只挂个虚名,下课根本找不到人那种。她就像个高中的班主任,学生日常发型、出勤、上课状态、考试成绩之类,事无巨细,她全部都管。
正因为如此,这两年向阳大学盛名在外。
一方面,家长们知道向阳大学的老师管理严格,实行军事化管理,都希望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另一方面,几乎所有孩子在辛辛苦苦念完高中后,都盼望着大学能解脱,而不是上了另一个军事化管理的大学。所以没几个孩子愿意来向阳大学。
此时,辅导员张杰看着这几个已经二十好几、即将步入社会的‘大人’们吊儿郎当,根本不把迟到当回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几个,我说多少次了!早点起来,不要总迟到!总是有借口!要不就是电梯坏了,要不就是公交车抛锚或者堵车了。怎么就你坐的那辆公交车总抛锚,总堵车呢?怎么就你家的电梯总是坏呢?”班里坐着的同学边假装在自习,边捂着嘴乐。
顶着一头方便面发型的肖书野见孙星杰总是冲他挤眉弄眼竖中指,他也瞪着眼睛,中指竖回去。
“肖书野!你干什么呢?冲谁竖中指!”张杰看见肖书野还在挤眉弄眼,不知道冲谁竖中指,她怒不可遏“就是你,肖书野!什么今天早上堵车了,你糊弄鬼呢?你们家就住在学校后面那个小区里,走路10分钟不到!你坐什么公交车!”
“不…不是,那个,老师,我昨晚没在家里睡。我在我奶奶家睡。所以迟到了。”肖书野唯唯诺诺解释道。
“你奶奶家住哪里?”张杰缓和了一下,平心静气问道。
“我奶奶,我奶奶住我们家楼下。”
“噗嗤!”全班哄堂大笑。孙星杰更是笑得捂着自己的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肖书野也强忍着自己的笑意,不敢抬头。
“出去站着!”张杰气到极点,把肖书野赶到走廊。
班级内传出更大的哄笑声。
完全不像一帮即将大学毕业的成年人。
一同被罚站的任家龙和陈浩也笑着捂着肚子,嘴里不停地说道“太傻叉了。这个大傻叉!”
“你们还有脸笑别人呢?”张杰看着他们两个,怒气又蹭蹭蹭往上面跑“陈浩,你自己说说,你迟到多少次了?你的实习作业交了没?整天戴个大戒指,你当自己是丐帮帮主呢!还有,昨天返校的时候,你是不是又逃卫生了?你自己椅子底下那几个可乐瓶拿走了吗?”
“张老师,我昨天有点事,就先走了。可乐瓶子我记得都拿走了啊。我让你帮我拿,你没帮我拿吗?”陈浩把自己戴着大戒指的手藏到身后,问着任家龙。
“哦,我忘了。不好意思。”任家龙对着辅导员生气的一张脸,低头认错。
“你怎么什么都忘?昨天让你帮我做卫生,你是不是也忘了?”陈浩歪着头,眨几下眼,假装质问着任家龙。
任家龙立刻会意。
“对不起,怪我了。”任家龙低头老实认错“张老师,昨天陈浩真的让我帮他扔椅子底下的可乐瓶以及做卫生,是我不好,我给忘了。”
“张老师,昨天我也没有逃卫生,我也让任家龙帮我做卫生了。”走廊上的肖书野又凑了进来。
“滚!”
“好嘞!”
“张老师,他们两个没撒谎,他们两个昨天真的都让我帮他们做卫生了。只是我忘了!”
班内不少同学已经笑到肚子痛。
只有陶宇,嫌他们太吵闹,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给我闭嘴!”张杰深呼吸几口。
要不克制下自己的脾气,搞不好开学第一天就被这几个臭小子给气死了。
“任家龙,你自己昨天本来就要做卫生,因为实习作业一笔都没有动而挨的罚,你忘了?!你自己身上都有卫生任务,你哪来的脸再替他们两个做?你当自己孙悟空,有三头六臂呢!你这么想帮他们做卫生,帮他们打掩护是吧,好,我成全你。罚你倒两周的垃圾!还有你陈浩,肖书野,你们两个就昨天一次逃卫生吗?你们上个学期逃了几次?还没罚够是吗?罚你们两个礼拜卫生!你们要是再逃,我就罚四个礼拜,并且每节课间都罚你们去我办公室做卫生,听懂了没有?”
任家龙和陈浩无奈地点点头。
“罗静尔你在后面偷笑什么?你化那么浓的妆干什么?校规校纪忘了吗?一会儿去厕所把妆都卸了,要是卸不干净,我亲自帮你卸!”
“为什么?老师,又不是我一个人化妆!凭什么只管我一个人!”罗静尔嘟囔着嘴,一脸不乐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