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得知几位皇子去了慈宁宫,怔了怔,然后笑骂了一句,“这几个臭小子。”他倒是也乐意看到皇子们与小九叔侄相处得好!
阿九回来了。宁非那边的归宗也提上了日程。云海大师帮着重新卜了吉日,大将军府大宴宾客。
徐其昌本就权高位重,将军府嫡长子的归宗几乎来了大半个朝廷,连圣,上都跟着凑热闹,派身边的大总管福喜公公送来了贺礼。
圣上都有所表示了,后宫的妃嫔和皇子们自然不甘落后,赏赐如流水一般往大将军府送。朝臣们看得眼睛都直了,都知道圣上对徐其昌这个发小看重,今日方才察觉是这样的看重呀!
徐氏族里与有荣焉,进进出出帮着招呼客人可卖力了!人人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徐其昌的两个庶弟,却心情晦涩复杂极了。
作为主人的徐其昌和宁氏。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分工明确地接待着男宾和女眷。当事人宁非也没闲着,被他爹带着认人,这个阁老,那个大臣,这个该喊叔叔,那个该叫伯伯。宁非今日特别长脸,谦逊地他爹让干啥就干啥,赢得来宾的一致夸赞,什么年轻有为啦,什么前途无量啦,什么虎父无犬子啦,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啦,好话不要钱地往宁非身上砸。砸得徐其昌这么严谨的人都脸上含笑。
阿九到的时候宁非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大步迈过门槛下了台阶亲自拉开车帘把阿九迎出来,“阿九,你来啦!”声音里都透着欢喜。
阿九点了点,笑道“今日恭喜你归宗了。”
宁非受宠若惊,笑出一口大白牙,竭力作出不在乎的样子,“就是个仪式,大家不早就知道我是我爹娘的儿子?”
阿九想说那怎么一样,他归宗的时候皇兄都领着朝臣祭拜太庙了呢。还没来及说就被桃花抢过话头,抱怨,“这来客也太多了吧,要不是我赶车技术好,这会还堵在半道上呢。”
桃夭轻笑了一声,“这跟你赶车技术好有什么关系?分明大家知道是咱们公子的车架给让的道。”
是的,现在桃花、桃夭这两个貌美丫鬟和阿宝小毛驴都成了九王爷的招牌,所以大家一看到桃花和桃夭赶车驴车,不用问也知道车里坐着的是九王爷,自然给让道了。
这一打岔,阿九便没有再说什么,被宁非领着朝府里走。
徐其昌也迎过来,抱拳道“九王爷能大驾光临,大将军府真是蓬荜生辉。”
阿九虽然被封为睿亲王,但朝臣仍是习惯称他为九王爷。
阿九回礼,“徐大将军言重了,本王与宁非本就是知交,他归宗,本王焉能不来?大将军你忙着去吧!宁非领着本王进去便可。”
徐其昌赶忙跟儿子交代,“宁非,你招待好九王爷。”
“知道了,爹!”宁非领着阿九往府里走,高兴地道“那边人多乱糟糟的,走,先去我院子里,那边清静。”一边走还一边抱怨,“阿九你也不早来一会,你早来我也能早点解脱,你都不知道我爹有多烦人,非让我跟他一起迎客,有徐令宽还不行吗?害得我脸都笑僵了”
阿九斜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爹这是给你机会让你露脸,你嫌弃别人还没机会呢,你现在走了,你二弟可高兴了,不信你派人回去瞧瞧。”
对阿九的话宁非是很信服的,却撇着嘴道“我凭的是真本事,谁耐烦去卖脸啊,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那样做。我嫡长子的身份是那么好抢的吗?他抢一个试试看?”顿了一下,又道“你说的也对,凭什么让他专美于前占了便宜?”
他回头对着小厮吩咐道“去,看看三公子在哪里?让他替我去和爹一起迎客。”相较于徐令宽,宁非对小三的观感更好一些。
阿九本想再奚落他两句的,见他如此安排,便转而挑刺道“这么说在你眼里你爹是那没本事的了?”
宁非飞快地左右看了一眼,才道“这话我可没说,阿九你别害我,被我爹听到了我可没好果子吃。”传到他爹的耳朵里又该拎着长枪满演武场地撵他了。
阿九斜睨着宁非笑,“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斗着嘴就进了言是院,宁非吩咐小厮送了茶水上来就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迫不及待地问“阿九,我下个月就回漠北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玩玩吧?”
阿九道“你是去上任,我去做什么?”
宁非道“游山玩水呀!你现在是王爷了,身上又没有正经差事,你不是喜欢游山玩水吗?跟我一起走正好。”宁非试图说服他。
阿九低头喝了一口茶,“不去,我要游山玩水自会找那山清水秀的地方,漠北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生平去过一次就够了,我都去过两次了,还去?千里迢迢的,我找虐呢?”
宁非的脸立刻就垮下来了,“不看景还能看人呀,漠北不是有我吗?你就不会想我吗?去吧,去吧!圣上不是逼着你成亲吗?现在虽说打消了念头,但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又起了念头,你要是远在漠北,他就是再起念头也够不着。”
阿九眨巴了两下眼睛,很认真的看向宁非,道“宁非呀,你说皇兄要是知道你怂恿我离家出走,他会怎么处置你呢?”见宁非瞳孔一缩,他上下打量了宁非一番,道“你又什么好想?是长得比我好看吗?那我对着镜子瞧瞧自己就行。你算算看,自打认识了你,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我这刚从麻烦中脱身眼瞅着就过上清静日子了,我傻呀再跳进去?”他撇着嘴,可嫌弃可嫌弃了。
在阿九的数落中,宁非越来越没底气,弱弱地道“咱们,咱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不都互相帮助的吗?”
阿九接口道“错,好朋友是用来插刀的。”
宁非高兴,“对对对,两肋插刀。”
阿九面无表情,“所以你经常插我两刀。”
宁非喊冤,“我哪有?我,我,我永远都不会对你不好。谁对你不好我都不会。”他情绪激动,“我最喜欢你了”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阿九嘴角一勾,“是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宁非一下子泄了气,“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牵累你甚多,可咱俩谁跟谁?还分这么清做什么?你放心好了,以后话我护着你,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漠北怎么说也有几万兵力,你既然不愿意离开京城就算了。你虽是王爷,但我爹说京城水深,那几个皇子没一个是简单的,你可别让人欺负了去,你哪怕嚣张跋扈些也不要紧,欺负别人总比被人欺负强,出了事我替你担着,任是哪个总会忌惮手里的兵权的。”
“阿九啊,我这一走,咱们也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见,我会想你的。要不,阿九你搬到我这来住吧?我搬到你那去住也行,咱们睡一张床上抵足而眠,这样等到到了漠北也好慰藉我的相思之苦。”他心里早就打着主意了,阿九清醒时理智地不得了,他稍稍靠近就被推开。要是睡着了是不是就有机可乘了呢?而且跟阿九睡在一起,他只要一想就浑身血液沸腾。
“两个大男人还抵足而眠相思之苦,你够了啊宁非,你恶不恶心?”阿九一脸地接受不了。
“阿九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呢?”宁非作出受伤的样子,“你是不想我,可我还想你呢,你怎么能如此无视我的心意呢?”他控诉着,好似阿九做了多大的恶事似的。
阿九扶额,眼前这娘们唧唧浑身是戏的是真的宁非吗?他怎么觉得他好像见到了假宁非了呢?
就在阿九几欲暴走的时候,宁非的小厮顶着宁非吃人的目光过来禀事,“大公子,吉时快到了,将军喊你去祠堂呢。”
宁非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打爆小厮脑袋的冲动,没好气地道“行了,我知道了,催什么催?”转头对阿九道“阿九,咱们过去吧。我早就跟我爹说过了,没你就没我,我认祖归宗你一定要在,他也答应了我。”
小厮战战兢兢地下去了,心道一向和善好脾气的大公子怎么就发了那么大的脾气?难道是跟九王爷闹了别扭?可瞧着也不像呀!他却不知道他自己都险些要去鬼门关走一遭了。
祠堂很快就到了,徐氏族里的人都在那等着呢,本来对宁非晚来颇有些微词的族老们见他与九王爷一起过来,一张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九王爷能来见证宁非归宗,不仅是宁非的荣幸,还是我们徐氏一族全族的莫大的荣幸。”徐氏老族长激动地道。其他族老也都纷纷上前说着奉承的话。
阿九十分给宁非面子,一直都面带微笑有礼的样子,“各位言重了,本王与镇北将军本就不是一般的交情,他归宗,本王自然是要到场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即将归宗的看不仅仅是徐其昌的嫡长子,还是不靠着家族力量便获封镇北将军的少年才俊。一时间,望向宁非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与看重,少了几分挑剔。拉着他拍拍肩膀说着些鼓励的话,那些年轻的小辈看宁非的目光更是透着崇拜。
阿九见状就勾了勾嘴角站到边上。
在场的徐氏族人的心情都非常复杂,徐氏一族,大多碌碌无为,最有出息的便是徐其昌这个大将军兼国公,可他没有嫡子呀,哦,也不是没有,而是丢了,这和没有有什么区别?本朝对庶子袭爵特别严格,必须是家中确无嫡子的,袭爵的庶子的生母还需是良妾,品性还不能坏,最重要的还需正室夫人同意方可。这几点都符合了方成,就是这样,爵位还会降一等。
徐其昌的情况还与别家不一样,嫡子丢了,那就说明是有嫡子的,若是让庶子袭了爵,那将来嫡子找回来了怎么办?而且宁氏决绝避入小佛堂十多年,她能同意庶子袭爵?
徐氏族里因徐其昌得了不少好处,都担心他后继无人,他后继无人不要紧,族中子弟可就少了许多门路了。
现在好了,徐其昌的嫡长子不仅找回来了,还如此出色,凭着自己的能力就搏到了镇北将军这样的好前程,比徐其昌这个父亲都不逊色。以往看令宽这个二小子也是不错的,现在兄弟俩站一起就比出高下了,宁非这个嫡长子身上的气势比令宽这个庶子可强多了。徐其昌后继有人,大将军府会更上一层楼,他们这些族人能借力的地方就更多了,所以这么一想,他们对宁非就更宽容了。
在场的人中心情更复杂的还要数诚意伯,徐其昌的父亲,宁非的亲祖父。被族人拥在中间的明明是他的亲子和亲孙子,他却只能看着而不能上前。因为来时族长就警告过他了,说二十年前能把长子赶出府去,那就别上赶着去沾光。还说他孙子归宗是大事,不许他闹出笑话,丢全族人的脸。
这说的是什么话?他什么时候赶长子出府了?还不是那个逆子自己任性妄为仗着自己与圣上的情分丢下他这个老父自个出府攀富贵的?孙子归宗,明明该去诚意伯府磕头认祖,现在却在逆子的府上就办了,哪有做老子的跑儿子府上作客吃席的?
族长不去斥责那个逆子的忤逆不孝,反倒拿老三老四的前程来威胁他,在未完成归宗仪式前不许他说一句话。这还有天理没有?
诚意伯越想越气,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但他看了看身旁陪着他的两个儿子,到底也没敢开口。
吉时到了,鞭炮响了起来,徐氏全族的人在族长的带领下恭敬跪在地上,老族长先告罪一番,大意便是今日扰了祖宗清静是为了族中子弟归宗,这个子弟多么有出息,多么年轻有为,是徐氏一族年轻一辈的领军,希望祖宗保佑他,保佑全族都昌盛蒸蒸日上。
老族长念叨过后就轮到了宁非的父亲徐其昌,他先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也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他是徐氏第多少多少代子孙,现在归宗的是他的嫡长子。然后又把宁非的功劳念叨了一遍,最后是感激祖宗保佑让他能找回嫡长子,抒发了自己感激而又激动的心情。
宁非不用说话,他只要跟着磕头就行了。
接着,老族长打开族谱,徐其昌接过从兄递过的毛笔在族谱上自己的名字下面嫡长子的位置上郑重地添上了宁非的名字徐令展,字宁非。写完之后举起给大家看。
这还不算完,添完族谱,徐其昌亲手点燃一炷香递到儿子手里,宁非接过香对着祖宗的牌位拜了拜,把香插进香炉。
最后在族长的带领下,徐氏全族又给祖宗磕了头,族长做总结陈词,惊扰了祖宗清静,莫怪之类的话。
归宗仪式结束了,徐氏一族的人纷纷往外走,诚意伯心道这都结束了总可以说话了吧?他三步两步挤到宁非身旁,“大孙子,我是你祖父,还记得吗?”
宁非自然是记得的,他爹之前带着给祖父磕过头,不过出了诚意伯府他爹就淡淡地跟他说“磕过了头,喊声祖父就算了,平常也不要殷勤登门,人家自有孝顺儿孙,你这个在外头长大人家也不稀罕。”
宁非就猜着他爹跟他祖父闹得不是一般的僵,不然不能这样吩咐他,毕竟本朝最重孝道。不过现在他祖父笑脸跟他说话,他也不能不理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