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这几个月每日都画画,去了趟摘星楼,被她毁掉的画更是很多。
有的时候小朵看小圆在灶房引火的画册都心疼,多好看的画呀,怎么就不满意了呢,拿去糊墙也好啊,烧掉多可惜。
她这样想的,宋英也是这样想的。
那天,宋英从灶房捡了画册准备拿回房间去糊墙,刚好被小圆撞见。小圆婉转地让宋英不要拿去糊墙,姑娘觉得画得不好的画贴出来是给她丢脸。要是小嫂子想糊墙,她去问姑娘拿画得好的。
宋英忙摆手,画得好的她可不能要,那都是芸娘的心血,给她们糊墙,那并不是糟蹋了。
“如果我们姑娘知道花少和小嫂子喜欢她的画,她肯定很高兴,怎么会觉得是糟蹋呢。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姑娘要。”
小圆不顾宋英和小朵的阻拦,欢欢喜喜地进屋找芸娘说了。没想到,将画作视若生命的芸娘竟然是喜极而泣,非拉着她们两个不懂画的去挑选。
小朵不得不感叹,原来她和宋英一样都是俗人,还不如小圆通透呢。
最后,小朵和宋英也没敢随便选,就一个人指定作品一幅。
宋英已经有了一副大王庄的村居图,可是小朵眼中的大王庄和她心中的大王庄还是有区别的。她想画的还是大王庄的村庄图,她叙说,芸娘作画,第二日,一幅田园山水画就铺展在眼前。
宋英对着画作静坐一夜,第二日就拿了小朵带回来的银簪子说让小朵卖了给她裱画。那是小朵骗她王强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她后来问小朵,小朵坚持说是的,当时在王强怀里揣着,不是给她的是给谁的?
宋英真的信了,她心中有了念想。想着强哥临死前还惦念着她们母子,她就更不能死。她要好好带大小石头小土豆,让他和小朵说的一样,读书进学做个有用的人。她宋英,就算百年归后见到强哥公婆哥嫂也觉得有脸。
小朵裱好了画,又将银簪子带了回来。现在那副画就挂在宋英住得西厢墙上,那副画,是除了小土豆小石头和银簪子外,宋英最爱的东西。
小朵要求画的也是一副田园村居图,她什么要求也没有,只给芸娘背了一首苏轼的《鹧鸪天》
当小朵说起,芸娘小圆宋英都陷进了遐想。
她们每个人心中向往的生活都是差不多的,却也有很多差别。不知道为什么,当小朵一字一句背诵的时候,她们好像都看见了自己向往的生活。那里也许有爱人,有爹娘,有儿女,有她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小朵的这副画,芸娘整整画了三天。很多时候,她都抱膝坐在窗前看着空白的画纸发呆,脑海中构思着从哪里作墨,怎么画才能疏密有致。
画画好,芸娘觉得自己的画技整整提高了一个台阶,她对水墨山水画,又有了更多的认识。
要不要将这副桃花源图拿去摘星楼呢?小朵暗暗在心中揣摩。
最后她还是将画送去了摘星楼,这一次摘星楼的掌柜留下了画,说等主子过来的时候一定问问,花少这次送过来的画进步很大。
小朵刚走,老掌柜就找人去找程子期,这是程子期特意叮嘱他的,如果花少过来找他办事,立刻要回禀他。
见了小朵新送来的画作,程子期一遍一遍读着那句题在画作旁的诗句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她是在借这首诗表达她心中的所想吗?
程子期问自己,认回妹妹,给她锦衣玉食,是不是就是对她最好的呢?还是遵从她的意愿,给她向往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爱?
这个不足二十的少年,第一次站到了对方的立场去想。
良久,他才将画还给掌柜“挂在大厅中,这样的水准可以让她送几幅画来试试。”
老掌柜接过话忙道:“是,大公子,那小的立刻去办。”
“不用。”程子期摆摆手“她既然送画来,过两日肯定会来询问的,到时候再告诉她,不用刻意。”
老掌柜看着大公子远去的身影,沉吟片刻,吩咐店里伙计“以后花少来,不管我在不在都不可怠慢。”
他明显能感觉到大公子的维护之心,既想周全又带着小心翼翼,深怕对方误会!唉,也不知道这花少是何才能,竟能让大公子这么欣赏维护。
这一日。
朝阳院,花小朵和芸娘忙完教学,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石桥巷。
小圆忙道“花少,我们要不要顺路去逛街,听说前街有一家云吞做的不错。”
“你就知道吃。”
芸娘好笑地去捏小圆的鼻子,被小朵一把拦住“她喜欢吃也没错,只有多吃才能给我们做出更多好吃的食物。”
小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我们去吗?”
小朵摇摇头“不去,今日你们走的早,我从石桥巷出来,路过街口的时候碰见两个人,鬼鬼祟祟明显不是好人。我也不敢肯定那就是沈鸿旺派来得人,不过还是防范店好。我怕他这次是有心而来,还是雇辆车回去吧。等以后想办法解决了这个人,你们想去哪里玩都行。”
一听沈鸿旺的名字,小圆和芸娘的脸刷一下就白了。现在别说逛街,就是外面有座金山让她们去捡她们也不敢去。
沈鸿旺这三个字无异于洪水猛兽,简直是噩梦。
小朵特意叫了辆有车厢的马车给她们送回家,车帘低垂,能模糊看见外面的行人房屋,却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人。快到石桥巷的路口,她们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在巷子口张望。
马车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小朵看见另一条巷子里站了两三个年轻的男子。其中一个高大微胖,穿着湖蓝色的锦衣。
花小朵看着他的脸,他应该就是沈万财唯一的儿子?长得不算差。身材高大,不算英俊,却也不难看。身边的护卫正在低声和他说话,他眉头紧锁,带着些微微的不耐烦,却只抿唇听着。
这个人,明显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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