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少年的口吻像是像是加了一整瓶的长岛冰茶,迷离,甘甜,朦胧。
正当朱璃想要以各种托词离开他过于烫人的怀抱时,脖子却在下一刻迎来瞬时的冰凉,就像是雨天打着伞经过人群时,从旁人雨伞之上滴落进领口的那种凉意。
一滴,两滴,直到再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冰冷的水滴滑进自己的脖子里。
朱璃想要回头确认少年的情绪,却听到他沙哑的声线带着祈求
“不要……看……”
像是一根细线紧紧勒住了心,不论朱璃怎样为此刻的状况找理由,就是无法抵消掉心口的隐隐作痛,她做不到视若无睹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不再挣脱,也不再回头,朱璃温柔地覆上少年搂在她腰间的手。
少年只是将脸埋在朱璃的脖颈间,不停的抽泣,却不愿多说一句话。
女人像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木筏,他只得紧紧抱着才能获得一丝生机。
微弱的抽泣在小小的浴室里变得无比立体,以至于连痛都痛得历历在目,朱璃的眼里腾时闪出泪花来。
“别哭,江晨……人生不会一直都落在谷底,总有一天,我们会通过无数伤痛跋涉登顶,到时候世界会阳光灿烂,未来会有所可期……”一次次走进绝境又何妨?只要还活着,就会有无数的希望来敲门,再次遇见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弃婴,是命运的玩物,唯有抱在一起的时候生命才算完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少年人的体温已经渐渐冷却下来抽泣声才停止,他松开了女人,转过身去,“对不起。”他再次小声地道歉。
朱璃用力吸吸鼻子,道了一句“没关系”,随后打开浴霸,温暖的光亮倾撒下来,浴室里腾时一片暖洋洋。
抹了一把眼泪的朱璃讪讪出声,“那,我先出去了。”
“嗯。”
水声“哗哗”地响了起来,洗澡这项行为终于被重新提上日程,浴室也恢复了它原有的功能。
离开浴室的瞬间,朱璃虚脱地坐到了工作台上,任由浴室里的流水声掩盖住她拼命隐忍的哽咽。
待于江晨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女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的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泪,轻声来到她的身旁,借着工作台上的台灯抹去她眼角的湿润。
断断续续的呓语从她的嘴边飘了出来,“别哭,江晨……别哭……”即便熟睡,也还在安慰着少年。
“我哭,是为了自己,你呢,你又是为了谁……”少年一再恍惚。
轻轻将女人抱回床上,帮她掖好被子。
醒酒后的于江晨细细打量四周,如果说这里是女人的家,那么那栋别墅呢?
本着被好心收留总归得做点事情报答一下理念,少年收拾起乱糟糟的工作台,当“撰稿人——朱璃”这几个字样钻入视线里的时候,他腾时僵化在原地,久久不得动弹。
璃……
小璃……
朱璃……
心海浮现出如此顺理成章的推断时,少年迫不及待地坐在了她的工作台上开始查询有关于她的一切。
※
第二天的阳光很暖,倾撒进屋子里跟铺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摊子似的。
朱璃从睡眼惺忪,她伸了个懒腰,却被床头旁趴着的脑袋吓了一大跳。
“你醒了……”少年扭扭眼睛,头发蓬成鸟窝。
“你……趴着睡了一夜?”合着这床最后还是归了自己,朱璃有点过意不去。
于江晨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将懵里懵懂的朱璃从床上拉了起来,半推半攘送进了洗漱间。
牙膏挤好了,漱口水也倒好了,正等着主人大驾光临。
这是什么意思?朱璃有点懵,“你帮我弄的?”她探头出去询问。
少年没有回答她。
就当是这家伙为了报答昨晚的捡尸之恩吧,朱璃也没多想什么,就在口中起沫的时候,门外幽幽响起了少年忐忑的声音。
“我答应你了。”
‘啥?答应我啥了?’朱璃被他这句没头没脑,没首没尾的应答句搞蒙了,她努力回想昨天,喝醉的是他,又是不是自己,她似乎什么都没有说过啊?
猛地灌进嘴巴里一大口水,鼓鼓囊囊又吐了出去,“我昨晚好像……似乎……没对你提出什么要求吧?”
正寻思着小鬼是不是喝多了犯癔症。
他那淡泊的声线透过卫生间的门又渗了进来。
他说“我们结婚吧。”
对,就是字面意思的结婚,没有任何的弄虚作假。
然而朱璃整个人却僵在了镜子前,她几乎不相信现在的自己是清醒着的,于是她猛地抽了自己两巴掌,好疼啊,原来在梦里打自己也是疼的……
她突然发笑,“daybreak,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
“你觉得我在说胡话对么……”他的声线泛起若有似无的凄凉,就像是冷冰冰的金属上镀了一曾透明的釉,“但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一阵逼仄的气氛涌了上来,荡在两个人之间,久久的静谧甚至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
拉门上的滚轮摩擦打破了氛围,朱璃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别玩我了好不好……于江晨!”
说罢,她扯掉脑袋上的淡灰色针织帽。
顿时,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映着房间里昏暗的灯光展露在少年的眼前。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也许我有艾滋病,也许我欠了一屁股债,也许我是个烂酒鬼……”我就像在阴沟里苦苦求生的断翅鸟,我害怕阳光,害怕一切闪耀的东西。
而你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我都说了,那次是我开的玩笑,我从来没想跟你结婚!”
“可我想。”于江晨异常坚定地说。
“呵……”朱璃嗤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别玩我啦,大神。”
“我们以前认识,对不对?”
女人脸色一变,遂见于江晨拿起桌面上一叠被杂志社退回来的稿子,上头明明白白写着朱璃的名字,“你根本就不叫舞娅,你叫朱璃,你就是小璃,对么?”
于江晨从来没有这么笃定一件事,在脑海他饱和的空白里,一切都是未知数,却只有这件事,像是深入骨髓一样被刻在灵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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