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的鞋彻底报废,从他高三开始当体育生的第一天,教练千叮万嘱,短钉鞋千万别毁,这是消耗品,换句话就是,搞体育费钱。
可是伴随着运动,鞋成了无法避免的支出,大部分体育生都会有一段紧巴巴的日子,盘算着又该买鞋了。
“你现在要跳?”他坐在地上问。
屈南对着起跑的方向,不说话。
但是鞋面在与跑道的摩擦当中,小腿肌肉正在积攒力量。这一次,他选择了左边。
上一次自己在清醒状态下选择左助跑,可能还是初一。搞体育的孩子成熟早,初中时大多选择好了未来的路。现在他又一次选左,时光荏苒,他已经上了大三。
镜面一样的运动轨迹,镜面一样的人生。再一次重现左助跑,风好像都从逆向变成了顺向,从后往前执着强悍地推着屈南的后背。
但四周没有风。
错觉来源于小肌群的精准运作和轻松,犹如将笔还给了右利手的右手。他的全身都在适应着反向发力,当助跑正式进入第一步,屈南需要迈出相反的腿。
不太适应了,屈南深有体会。这是比换手写字更为复杂的更改过程,如同左右半脑进入了交接身体的仪式。
距离跳高架越近,不适感越发明显。可屈南熟练地调节着每一个关节的活动范围,顺利进入他的助跑步数。
陈双在后面数着,每数一下就点一下头。“1、2、3、4……”是8步,和北哥比赛时的步数一样,每一个脚印都踩在一个固定的点上。节奏感很好,没有乱,肢体暂时没出现僵硬,直到起跳前的一步,连贯性都维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平。这说明屈南是练过8步的,他只是把它忘了,假装忘了。
一旦重新回忆起来,就像一个被挑断脚筋的武林高手重新痊愈,要重现江湖。
跳跃项目的助跑是整个过程里的第一个动作。只有练过才知道更改的难度,屈南将陈双从8步调整为7步,今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开始扭正自己。
终于承认,面对现实,他才是最需要改变的那个,他不是屈向北。
两米左右的横竿被毫无悬念地翻过去,屈南陷入软垫时,只有陌生。明明是两边肩膀一同落垫,可他仍旧感知是左边先着垫。
这种感觉久违了。
右腿还需要养1个月,4月底才能正式投入跳跃训练,自己太久没练过左侧助跑,要想达到最佳状态巅峰还需要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上7月份的比赛……屈南起身走向陈双,资格赛自己并不担心,只要腿没断就肯定能进,但陈双就不一定了。
“这不是挺好的嘛!”陈双给他鼓鼓掌,忽略了屈南方才那串动作的生疏。没办法,谁让自己是踩着风火轮的男朋友呢,意中人滤镜开启,屈南就是牛逼。
“我觉得还行,毕竟好久没跳了。”屈南把人拉起来,信心还没打满。
陈双已经换上了新鞋。“那你多跳跳就行了,走,咱们去食堂吃饭!”
屈南点点头,好像被打气筒怼了两下,补足了信心。
东食堂的人不多,现在运动员窗口全面开启,各色美食退出菜谱,其他院系的人不爱来了。刚好陶文昌来打饭,身后带着一个熊孩子,薛业。
“祝杰能不能别一有事就把你甩给我?”陶文昌拿着手机正心烦,别问,问就是没找到女朋友。
“我不想吃柿子椒炒土豆丝。”薛业忽视了陶文昌的控诉,“我也不想吃炒菠菜,你能不能别告诉杰哥。”
“能啊。”陶文昌说着就把微信发了出去,发给祝杰,说薛业又挑食。结果微信发完了,一转身,身后的薛业没了。
陶文昌左右找找,只见陈双和屈南那桌,坐着一个薛业。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比格。”陶文昌已经想给比格犬受害者联盟投稿了,祝杰显然就是那个忍人,“你们干嘛呢?”
“我吃饭。”陈双大口往嘴里拨饭。强化队的训练太苦,他每天都好饿。
“你吃什么呢,给我看看。”薛业看了看他的餐盘,全部都是自己不爱吃但是又很有营养的蔬菜。
“就这些啊,是运动员窗口的套餐。”陈双嘴巴里塞满,鼓鼓囊囊地说话,手里拿着一个勺,“我现在可能长身体,总是饿,不浪费。”
听听,听听,陶文昌嫌弃地扫了一眼薛业。怎么南哥家的就那么听话,让吃什么就乖乖吃干净,祝杰家的就死活管不住呢?
“南哥你干什么呢?”他又问旁边。
屈南的餐盘里是和陈双一模一样的套餐,只是还没动筷子。桌上摊开一个笔记本,他拿着钢笔和直尺在打格子。
“训练计划。”屈南笑着说。
“你不要笑,你一笑准没好事。”陶文昌看透了基佬心,“到底是什么?”
屈南将钢笔帽盖上,犹豫再三,忍住笑意。“交公粮记录表。”
“交……”陶文昌想抢过陈双吃完的勺子,打他这个丧尽天良的大缺德。
屈南又拿出红色圆珠笔,在日期一侧画小桃心,再涂满。“这一竖行是特殊表现。”
“什么特殊表现?”陈双和薛业聊着短钉鞋怎样打火更威猛,忽然转过头问。
“这边是奖励栏。”屈南小声地说,“我现在还无法攻克心理障碍,所以你也要训练我。如果我积累50次左侧助跑,是不是可以换一次公粮?”
嚯,陶文昌冷眼旁观,最害羞的脸要最大的福利,果然是你啊茶王。他现在就怕傻徒弟点头答应,你只要一点头,茶王立马变成左侧起跳机器,跳到你一滴粮食都没有。
“可以啊。”陈双点了点头。
陶文昌的血压开始不住上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薛业的全自动,陈双的交公粮,这四件事从此以后就是他人生观里无法阻拦的超自然现象。
屈南放下笔,放心地呼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我今天是第一次恢复训练,很没有信心,一会儿我就去再练练。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肯定不行。”
“没事,我吃饱了就陪你一起。”陈双说,再将身体转正,薛业正用手机拍自己的套餐。
“你肚子饿了?我给你饭卡,你去买。”陈双说。
“不饿,我就拍一下,然后告诉杰哥这是我吃的。”薛业挑食挑得要命,“你今天表演风火轮了吗?”
陈双嗯嗯点头。
“风火轮才是短钉鞋最后的归宿。”薛业又问,“那屈南觉得怎么样?”
“他很满意。”陈双悄声说。
“奇怪,我也是给杰哥打风火轮,杰哥说薛业你丫是傻逼么……”薛业仔细看看套餐,芹菜,不想吃。
陈双刚好挖了一块芹菜,吃得非常开心。“那肯定是你打得不好看。”
“你才打得不好看,弱弱就是欠练。”薛业立刻要下战书,“你……”
“行了行了,吃饭吧。”陶文昌赶紧制止两个幼儿园小朋友吵架,再不制止,自己马上就能看到薛业带着陈双去跑道battle打火花了。
屈南还没有动筷子,而是找出了蓝色圆珠笔,在记录表里认真地写满了日期。
碍于屈南的伤,他的起跳还处于雏形阶段,晚训也没有多练。第二天就是他生日,陈双特意和黄俊商量,能不能晚上训练前给两小时休息,让自己给他过个生日。
黄俊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自己看着屈南长大,他家里的事一清二楚,孩子能长这么大着实不容易。再加上他现在处于恢复期,锻炼强度不宜太大,更不宜太密集。
当教练点头答应时,陈双欣喜若狂。“那能吃一口蛋糕吗?学校旁边的蛋糕店订的。”
“不能。”黄俊翻出了严厉的一面,“吹完蜡烛就行了,蛋糕剩下,我们这些老师替他吃。尿检严格,你们又不差这一口。”
行,能让他们把蜡烛点了就行,这已经是学校的最大让步。晚训之前,陈双让屈南在自己宿舍里等着,奔向东校门拿快递。
好大的一个盒子,陈双拿起它,就想起去年屈南冒着瓢泼大雨给自己买的那个蛋糕。
现在自己条件有限,等以后拿了比赛奖金,也买个带小天鹅的。陈双拎着蛋糕盒一路狂奔,路过主训练场时,体育生正在集合。
我就不一样了,我有两个小时的休息。他跑回宿舍,整个楼道里都没有人,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我回来啦!”陈双推门而入。
屈南坐在陈双的座位上,正在看电脑,其余的床没有开灯,只有陈双的书桌灯是亮着的。电脑旁边放着泰迪熊,还有一个水獭玩偶,。
“我还给你买了蜡烛!”陈双将蛋糕盒放在桌上,“对不起啊,只能给你马马虎虎过一个,你等夏天吧,夏天花都开了,我们去天台上补一个!”
“挺好的,这就挺好的。”屈南好久都没过过生日,每年这几天,他心情都不怎么好。直到陈双的出现,他的到来覆盖在旧的记忆上面,仿佛给伤口涂满一层药膏。
药膏虽然不能阻止形成疤痕,但伤口会好。
“可惜的是咱们不能吃蛋糕。”陈双打开蛋糕盒,里面是一个最普通的生日蛋糕,还是白白的硬奶油,“我在网上查了好久,现在又流行吃复古蛋糕了。这个好看吗?”
“好看,和我小时候的生日蛋糕很像。”屈南没有骗他。与其说他的家庭定格在20年之前,不如说自己的生命也定格在那时候,他最快乐的时光都在那件事之前,以前哥哥给买的蛋糕就是这种。
“咱们插蜡烛吧。”陈双着急,时间有限不能浪费,“咦,这个箱子是什么?”
书桌旁边有个大纸箱,放在自己的床梯下方,难道是自己的快递?
“这个是我买的。”屈南将纸箱端起来,声音藏在箱子的后面,“给你的。”
“给我?”陈双放下手里的蜡烛和打火机,打开箱盖翻了翻。
里面是一身毛茸茸的……带帽子的小狗连体睡衣。帽子上有两只毛茸茸的咖色小狗耳朵,还有一副带咖啡色爪垫的手套。
他把睡衣拿出来,抖开了看,屁股上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全套还附赠一个带毛线球小铃铛的粉色项圈。
“我现在穿?”陈双不解地问,果然自己没猜错,屈南你就是很奇怪的毛绒控。
屈南腼腆地点了下头。“不穿也行,但是我想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又我时常觉得,我真的是大猛1……
南妹我得买个专门谈恋爱用的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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