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服很沉,全是靠金属支架支起来的,以陈双的脾气肯定是回身一记铁拳,谁敢打我,我就把谁干趴下,可是一阵头晕目眩制止了他。
好疼。
首先冲击而来的就是疼,整个头套全靠后脑勺的金属板支撑,猛地这么一拍,脑仁像豆腐脑似的在脑袋里晃,一下都站不住了。随后是密密麻麻的金星在眼前晃,本来就闷热,一口气没喘上来,等他再把眼前看清楚,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蹲下来了。
“来人啊!打人了打人了!”这是不认识的人在喊。
“叫安保过来!这里有人伤人!”这好像是屈南的声音。
陈双晃晃脑袋,听到有人在耳边喊,还不止一个人在喊。随后有人将他扶起来,想要摘他戴着的泰迪熊头罩。
脚底下还软,陈双瞬间抬起胳膊,两只手牢牢地拽住头罩边缘。他不能摘,周围全都是人,如果自己摘了,所有人都能看清楚自己的胎记。更何况还有屈南在。
“没事吧?小陈?我看看……”玩具店的店长也跑了出来,没想到光天化日竟然发生这种事。陈双吃力地摇摇头,在大家的搀扶下站稳,又被好心的路人扶到横椅上休息。
“快摘下来我看看!”店长也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不是老板,只是代理的员工,年龄只比陈双大几岁,“有没有受伤啊?到底怎么回事?”
陈双还没开口,旁边的几个年长阿姨已经看不下去了。“诶呀,就是那个人啊,喝得醉醺醺的,上来就从后面给了一拳。”
“是啊是啊,我们都给他作证,是那个人上来打他,好像还想打第二下啊!”阿姨们义愤填膺,“要不是那个好心的小伙子在……”
好心的小伙子?店长望向路面,短暂的骚乱已经结束。很多人围成一圈,有的尖叫,有的拿手机拍照,有的人跑去叫步行街的安保。
再看远处,身穿治安管理制服的安保人员手里拿着防爆设备,正朝这边冲过来。
他再看回人群,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面趴倒,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旁边蹲着一个男生,穿的是红白两色的运动服,斜挎着一个大大的运动包。
哦,是附近的学生啊,店长瞬间放心了,那身队服他认识,经常能看到穿同样衣服的大学生来逛街。再瞧他的包,上面印着大学的全名,首都体育大学。
“艹他妈的,谁打我……艹,你他妈知道爷爷是谁吗!我艹你的!”醉汉还挣扎,全身都是酒气,满目通红,因为整张脸刚才被人按在地上所以蹭了好些灰,“谁!谁敢打我!”
屈南皱着眉,很不喜欢闻酒味儿,更何况是这么强烈的味道,只是手掌按在这人的后脑勺上,用右腿的膝盖骨压住他的后心。
这个姿势能制造强烈不适的内脏压迫感,又不会窒息。
“让开!都让开!”喊声冲破人群,是安保赶到了。屈南一见他们来了,也不多说话,右腿往下碾了几下那人的背部,将人狠狠一扔。
刚抬起头来的醉汉脸部往下磕,鼻梁骨着地,嘴里骂骂咧咧地刚要站起来,脖子上忽然多了什么东西。
是安保用防爆钢叉固定了他的脖子。
“谁敢!谁敢!我他妈是你们爷爷!祖宗!”被固定住的男人立刻变成爬不起来的大□□,他还想挣动,可是三四名安保已经控制住他的手脚,试图用手铐固定他的腕子。
这一下,醉汉挣扎更为猛烈,使劲儿一翻,竟然将左右两侧的小安保甩开了。小安保的年龄也不大,新开的步行街他们也是新上任,吓得瞬间松了手。
银色的手铐甩出去几米。
紧接着,手铐被人捡起来。
“都让开。”屈南走过来,右手捏住铐圈的固定端,熟练地甩开,带有齿韧的半圈被甩出来,闪着冰冷的寒光。他上前两步,左脚直接踩在醉汉的上半身,右腿屈膝下蹲,压住了醉汉的臀部,动作一气呵成。
抓腕口、拧腕口、两腕交叉放好,最后咔嚓一声,齿韧回归原位,两个半圈变成了两个整圈,将人老老实实地铐住。
整个抓捕过程完毕,屈南才站起来,留在地上一个直喷鼻血不断翻滚的酗酒男人。小安保们再冲上来,作为步行街里的不稳定因素,这种人肯定是要带走。屈南作为现场目击者,配合安保回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再回到玩具店前来。
大大的泰迪熊还在横椅上坐着,疲惫不堪似的。
“你把这个摘下来吧,再闷着你。”店长拿着迷你电风扇,对准了熊脖子的位置吹。
陈双摇摇头,他体质好,现在已经完全不晕了,只是怕屈南回来,怕屈南发现躲在这身衣服里不敢说话的人就是自己。果不其然屈南回来了,陈双叹了一口气,好在没摘头罩。
“他没事吧?”屈南坐在横椅的另外一端,看着店长搭在泰迪熊脑袋上的那只手。
“可能碰着脑袋了,我说看看他的伤,他又不让看。”店长说。
“您把他交给我吧,我来照顾他。”屈南指了指玩具店,“店里有客人,您不进去招呼一下?”
店长这才回头“呦,还真有客人了,那麻烦您了,帮我照顾一下员工……”说完,店长火急火燎地跑进店里,只剩下横椅上的两个人。
陈双低着头,刚才自己挑礼物的兴奋和快乐烟消云散。自己一直不受命运待见,好事和自己无关,厄运总能及时砸场子。座椅旁边放着自己的手机,虽然没摔坏,但是屏幕全碎掉了。换屏幕又是一笔费用。
“你没事吧?”屈南小心地问,怕惊扰了谁,“那个人喝醉了,已经被抓走了。”
陈双扶着头罩,小弧度地点点头,妈的,要不是自己刚才头晕,绝对能把那人揍成伤残。这时,他从带有网状空洞的眼睛处看了一眼屈南。
“我也没事。”屈南仿佛算准了这个不会说话的人想说什么,缓缓地直起腰,坐正,然后往泰迪熊的方向挪,两只手抓着木质横椅,指甲无意识地挠着,惊魂未定的样子,“只不过……刚刚吓死我了,那人真凶。”
陈双抬起头,看着他。
“我和安保好不容易才压住他,我没打过架,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屈南又低下了头,成了一个犯错误的人,“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是附近体育大学的运动员?长期接受体能训练,好在我反应能力快一些,不过……还是挺可怕的。”
陈双听着,等了几秒,伸出左熊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右手背。妈的,这人也太纯了,连打架都不会啊?他要是知道自己从小学就开始打架了会不会吓死?
“你在安慰我?”屈南的手猛地一动,像抓小偷似的,一下子将熊爪压在掌心下面,抽都抽不回去,“谢谢你的安慰……现在你陪我去挑熊吧。”
陈双的嘴抿了几下,摇摇头。刚才自己的快乐已经耗光了,有些事就是这样,再来一次就没意思了,他也不觉得命运会偏爱自己第二次,谁知道又发生什么呢?
屈南看他摇头,也没有追问,而是自己站起来,径直走向了玩具店。陈双蔫头耷脑地坐着,只恨自己运气太差,自己的人生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啊,每次都这么倒霉。
大概过了几分钟,耳边响起了说话声。“给,送你的。”
陈双猛地抬起脸,一个中号的泰迪熊玩偶就在眼前,还穿了一件棕色的t恤。大脑不禁思考,陈双一把将熊抓过来,先牢牢地固定在臂弯里,小心翼翼地捏着熊屁股。
等到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很没礼貌,才抬脸看了一眼屈南,再看一眼玩具,沮丧地抓着小熊一条胳膊,不情不愿地将它还了回去。
“拿着吧,这个就是送你的。下次我再挑一个送我那个朋友,你和他都有份。”屈南看透了他一连串的动作,“刚才那个人打你,我替他和你说声对不起。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不讲理,你走得好好的,他非要过来招你一下。又不怪你,还吓着你了。”
他话音刚落,陈双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回来,将小熊放在胸口上。一个特大号的熊抱着一个中号的,看上去有些搞笑。但陈双不这么觉得,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还以为今天没礼物可收了,没想到屈南专门买一个,给不认识的人。
自己现在穿着道具服,在屈南眼里就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人真好,又纯又好。
“这个是我的手机,给你用吧。”屈南拉开运动包,取出两部手机来,“我刚好有两个,但是这个不怎么用……”他把其中一部的电话卡取出来,再把手机放进泰迪熊的工作围裙里,又从包里拿笔记本和笔,快速写了一串,“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或者……陪我聊聊天,好么?运动员的生活很枯燥,除了训练和比赛,我没有时间去交朋友……”
陈双看着那张纸,抱着小熊,缓缓地伸出手去,拿到纸之后再塞进围裙,像收了什么小费那么紧张。艹,自己这就算拥有屈南的手机号了?以后是不是可以假装陌生人去逗屈南啊?
“那好,记得给我发微信啊,我先走了。”屈南笑了笑,捏够了熊耳朵才起身,“记得多喝水,工作的时候可别晕倒。”
看屈南快要走了,陈双晃悠悠地站起来,冲他招了招手算作说再见。屈南也招了招手,很快消失在人海当中。
这就走了?陈双又坐下了,盯着屈南消失的方向发愣。但他的注意力马上被怀里的小熊吸引,笑着给小熊的t恤抻平,用力拽掉了它身上的价格标签。
这是自己的了,陈双抱住它,用头罩上的鼻子蹭了蹭小熊的脸。
屈南在远处看着,等泰迪熊站起来正常走路才放心,转过身准备回校。谁知道这一转身,看到的人是陶文昌。
“南哥,我看你好半天了,你干嘛呢?”陶文昌歪着头问。
“我?我没干嘛啊。”屈南把运动包挎好,“这么巧啊,你也来逛街?”
“是挺巧的,那熊是不是我徒弟?”陶文昌从来不和他绕弯弯,王者局都是直接开大招,自己眼前的,就是一种很罕见的绿茶,“你挺可以的啊,明明刚才是你先动手打人,结果喊了一嗓门叫安保,你就变成合法见义勇为了?”
“是么?”屈南也看陶文昌,忽然问,“我刚才打人了么?没有吧,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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