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年轻道人却并未理会,甚至都没抬眼看那案几上的碎银一眼,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盘棋之上。
“白银虽好,却买不得一段好姻缘。”
听闻此话,本欲转身离去的纳兰懿芙却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南宫景轩而后竟然对着那年轻道人施了一礼恭敬道:“不知道先生所言何意?”
这时年轻道人才抬起头来,净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指着案几上的签筒说道:“你我有缘,我免费送你一签。”
纳兰懿芙莞尔一笑然后就拿起那签筒摇了起来,不多时竹签掉落,那年轻道人展开一看念道:“破镜难圆。”
此言一出纳兰懿芙面色微变,她虽不是笃信之人但这种不吉之言换了谁也是不喜欢听的,一旁的南宫景轩更是轻哼一声道:“求签祈吉这等事本就不可全信,更何况这等手段都是这些卦象之士的常用之法。”
说着南宫景轩又从怀里掏出一袋钱银放在案桌上道:“你若要钱给你便是,何须在这里胡言乱语坏人心情。”
那年轻道人看了桌上的钱袋一眼,而后将手上的棋子放入钵盂之内,又将钱袋里的银两倒了出来,一共一百两。
整个过程都被南宫景轩看在眼里,他心中冷哼一声果然都是为了钱,然而年轻道人下一步的举动却令他有些意外。
只见年轻道人冲不远处跪地乞讨的一个小叫花招了招手,那竟然是个七八岁的女孩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稚嫩的双手布满了龟裂的破口,眼神中满含着迷茫与畏惧。
年轻道人毫无顾忌的用葱白的手摸了摸小女孩有些脏乱的头发而后说道:“这些钱一半拿去给你母亲治病,一半拿去添置家用,以后就不要出来乞讨了。”
那小女孩有些怯懦,年青道人便将桌上的碎银一并装进钱袋然后塞进她的手里:“去吧,有空我会去看你。”
于是小女孩这才拿着钱袋跑开了并且不忘回头对着他磕头一礼:“谢谢你大哥哥。”
这番情景勾起了南宫景轩一丝好感,纳兰懿芙也怃然问道:“这孩子家里难不成遭遇了什么变故,怎么会落得这般凄凉?”
年轻道人便开口说道:“身处荣华之所,又怎会知这繁华之下的疾苦,今日这两位积下这点功德,也算是一种弥补,此签可改。”
“弥补?你这话什么意思?”南宫景轩不悦道:“难不成那孩子的境遇还是我们造成的?真是一派胡言,懿芙我们走!”
那道人也不解释,只是淡淡说道:“鱼非你所杀,却因你食之而死。”
闻言,南宫景轩顿时来了火气:“胡说八道,念你年纪尚轻我不与你计较,但若再敢满口胡话,我必然拆了你这破摊。”
被这番威胁那道人依然面不改色,反而云淡风轻的再次捻子下起棋来,待到手中白子落定才慢悠悠的说道:“你若拆了这张桌,必然是大祸临头。”
“哈哈哈,大祸临头!你可知道我是谁?”南宫景轩怒极而笑,想他南宫家何等权势,竟然有人在此口出狂言,于是作势就要砸了眼前这张案桌,好在纳兰懿芙急忙拦住,并向道人问道:“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道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棋盘之上,这番寡淡的态度让南宫景轩极为光火,只听那道人说道:“三百年前俞城有一小商,只因机缘巧合施舍了一张肉饼与人,从此家兴门旺换得七代荣华,如今更是一朝显赫,却忘了先祖遗训,恩施于人,善行于世。”
“你……你是何人?”南宫景轩脸色大变,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绝非一般的招摇撞骗之士,他口中所言乃是家族秘辛,外人少有人知。
南宫家与纳兰家不同,后者是官宦世家,其祖先最早可追溯到五百多年前的纳兰承德,那是一个功绩显赫的传奇人物,赤拳打虎救圣君,千里奔袭平北乱,阵前单骑擒敌将,因功受封镇国大将军提领三军,后又追封为忠烈侯,这便是炎夏国第一位异姓王,死后谥号“忠”。
而比起纳兰家的辉煌历史,南宫家就显得不那么光耀了,但也是相当富有传奇色彩的,南宫家的祖先南宫阙本是俞城一行脚商贩,只因在塞外救了一人从此便飞黄腾达了。
事情是这样的,随着历史变迁四百多年前炎夏国进入了羸弱时期,内忧外患异族虎视,而在众多的异族当中,当时炎夏国最大的威胁是西北的匈厥人,这是一个游牧名族素来民风彪悍并且男女老少皆善骑射,屡屡侵扰西北边关。
为此炎夏国不得不采取长达一百多年的和亲策略来求得一时安宁,然而这只会让匈厥人觉得中原人软弱,因此和亲纳岁已经无法匈厥人的贪婪,他们想乘着炎夏国衰之际一举南下取而代之。
然正所谓盛极必衰,衰久必胜,当时炎夏国涌现出了大批贤德之士,加上有纳兰家的鼎力支持,中兴明主慕容燕在大位争夺之中胜出了。
炎夏国举全国之力与匈厥大军在西北最后的门户铁牢关外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史书是这么记载的:“炎历四百三十一年,匈厥汗王兀突单于率铁骑十五万大举南下,一日破铁牢关半月下西北诸城二十余座……”
匈厥人的进攻堪称势如破竹,仅仅用了不到一月就将半个西北收入囊中,当时西北最后一道门户嘉陵关已经岌岌可危,如果匈厥人一旦破关而入,迎接他们的将是万里平原,自此铁骑便可长驱直入一举拿下整个西北进而直捣中州兵临大梁城。
在这如此形势危急之时,刚刚登基的新皇慕容燕便力排众议亲率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此役若是败了炎夏必然灭亡,而此战若是胜了,那么炎夏国中兴可期。
史书有云:“黑云蔽日,数十万众陈兵于嘉陵关前,败,则国亡民奴,胜,则社稷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