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达罗躺在地上。
眉心黯淡的智慧文殊法相印记微闪,金色粉尘不断飘出,再他眉心上方一尺处,凝聚成巴掌大小的枯黄书树叶。
正是天竺贝叶经,《难陀焚经》的第三片。
铁凌霜识的重宝,此刻也不怕怯达罗再出阴招,伸手抓向那片树叶。站在一旁的钟离九也盯着那片树叶,面无表情,只有眼底微微凝重,但没有出手阻拦。
真龙之身,学习东西本就特别的迅速,钟离九不仅写的一手好汉字,周边国家的文字,也认得一二。
树叶只是飘出来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就被铁凌霜一把抓在手中,但钟离九看到最上面细小如灰尘般的几段梵文,也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上开天脉,下开地脉,佛坐天地。”
......
自从上此铁凌霜让骨鸟传信给小娅,帮她送衣服到钟山,这种千奇百怪的事情一出,钟离九自然比寻常时候更加关注铁凌霜。
上此发生了贴身撕杀事间,也逐渐发现她体内的本来被废掉的经脉有几个竟然在渐渐回复,只是他没有说出来。
让张铁一直跟踪天竺的这群僧人,根据他传回的消息,钟离九推测应该是这群天竺人,以特殊的修行功法和铁凌霜做了交易。
废掉的经脉能再次修复,难如登天。
钟离九也知道,在中原也有一本秘籍可以让修复已经枯竭或者损坏的经脉,只不过这本秘籍属于入魔的功夫,风险极大,修炼时,更需要有人守着,片刻不能离开,一直藏在他书桌的夹层之中,并没有让铁凌霜看到过。
此刻看到了这片树叶,虽然没有看情详细的功法如何,但是上面飘荡的气息深沉厚重,应该是修行到了佛陀境的人亲自撰写的秘籍,其中如果有蹊跷,自己一时半刻恐怕也看不出端倪。
想到此处,钟离九抬起头来,盯着铁凌霜,嘴角微动,就要想法设法借来一观。
“这是我的!”
到了铁凌霜手中的东西,自然就是她的。
察觉到钟离九有动手要抢的意图,铁凌霜自然不会给他去看,紧紧握着这张树叶,里面的记载的东西对自己至关重要,以后恢复了一身内力,肯定要让这厮好看。
当然,铁凌霜不知道钟离九已经知道她经脉在恢复的事情,她所以敢当着钟离九的面威胁怯达罗交出《难陀焚经》,铁凌霜知道怯达罗肯定调查过自己的,他不会说出《难陀焚经》的玄妙之处是可以修复血脉。
因为,自己和钟离九必将有一战。
这一条,知道铁凌霜身世和她品格行径的人,都是不自觉地这样认为的。
怯达罗自然也是这样想,反正临死之前,暗中也算是阴了钟离九一次。
见铁凌霜和钟离九两人,一个人护食,一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怯达罗身上剧痛钻心,失去左眼和左臂,左腿小腿也被踩的粉碎,他可没有时间和这两个人再虚耗下去,天竺人就算是死,也有自己的死法。
怯达罗只有右腿还有些气力,用尽身力量,一蹦一跳的向着秦淮河靠近。
还没跳两下,铁凌霜的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刀刃炽热,
“秃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已经濒临死境,怯达罗自然不会在意身上再多一道伤口,右手抓住刀身,狠狠推开,手掌鲜血横流,也不回头,喘息着说到,
“在我师弟身上,现在应该躺在你们的院子中,自己去找吧。”
“......”
铁凌霜收回长刀,看着怯达罗艰难的向秦淮河岸边跳去,嘴角带着一丝不屑,冷笑着说到,
“这个大明的秦淮河,不是你们老家的大恒河,你想跳下去,喝水撑死,还得问问这里人同意不同意。”
怯达罗没有回头,今天败了,到了如今的地步,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了力量,突然浪费精力而已。
被无礼对待,铁凌霜甚为不忿,拎着刀就要走上去,却被钟离九伸手按住肩头,铁凌霜挥手砸开,侧头狠狠的盯着他,钟离九却只是盯着怯达罗左肩处的巨大伤口上。
被铁凌霜砍掉了左臂,原本喷射的鲜血现在已经停止,看起来这天竺的瑜伽术练到了极点,对肉身的控制能力也是非常人可及,这么重的伤,这么大的伤口,不过几个呼吸,就已经遏制住伤势。
而且,这个和尚看起来满是死至,想要跳到水里有个体面的死法,但钟离九可以看出来,他跳的虽然摇晃,好似精力枯竭,但是却稍稍有点焦急。
或许,此人心中,并没有必死的念头。
可惜被姚广孝封印了体内的气息,现在控制不住铁凌霜,钟离九只能放下架子,凑到铁凌霜近处,压低声音,
“他想逃。”
侧身厌恶的躲开钟离九身上的酒气,还好铁凌霜身上也是重伤,而且她并不知道钟离九此时此刻被锁住了内力,否则早就一刀砍了过去。
不过听到钟离九的话,铁凌霜凤眼大瞪,侧头看着摇晃着身体蹦蹦跳跳的怯达罗,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不过她还是比较相信钟离九的眼光。
倒是没看出来,此人嘴里不把生死当回事,身体倒是很诚恳,心也够黑,死到临头,尽然能蒙骗自己一把。
除恶务尽!
不管他是不是想要逃,看了脑袋,撕碎成粉,看他还怎么活下去。
想着就要走上前去,钟离九又拉住了她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她身上的伤口,铁凌霜眉头皱起,眼中带着寒光,斜斜的瞥着他,看他要做什么。
“他和方丈仙宗或许有些渊源,让他逃,我会让人跟着他。”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其中关系大了,怯达罗和酒徒有渊源,酒徒背后背后直接就是方丈仙山,方丈仙山锁了钟离九五百年,不仅是钟离几,还有一个火凤凰,叫做杨羽卿,是这个女人的娘亲。
这能没有关系吗?
钟离九摇摇头,管不了这个杀心一起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
头顶的冬日,已经微微西斜,过了午时,此时已经是未时初。
怯达罗此时,已经蹦到了秦淮河边,仰头望着微微西斜的太阳,回头看了一眼铁凌霜。
这一眼的意义铁凌霜很清楚,不管他是做鬼也不放过自己,还是想借着水路逃得一命,修养好身体再回来和自己拼命,铁凌霜都不畏惧她。
所以,她扬起长刀,乱舞了几下,催促道,
“快点跳吧,再晚了,你的胳膊就比你先到黄泉了。”
“呵呵~”
钟离九失笑,险些一口老酒喷出。
“扑通!”
怯达罗没有再自找没趣,身体一歪斜,一头扎进秦淮河中,血污浮上水面,人打着卷沉入了秦淮河中。
......
钟离九盯着河面看了一会,点点头,淡淡的吩咐到,
“没有气息浮动,人沉入了河底,已经顺着河流向长江之中去了,把你的小骨鸟方出来,跟着他的气味。”
“我的小骨,只听我的,它现在要睡觉。”
“......”
无可奈何,再加上现在身上没了气力,钟离九只能放下心思,反正也不着急,怯达罗为了防止自己看出端倪,连沉在河底的胳膊也不管不顾,真的像是一具沉尸。
他收回目光,打量着铁凌霜。
身上都是焦黑的血迹,左侧大腿上,一道尺长的伤口,血肉翻卷着,看气息,不是怯达罗下的手,那就应该是藏在汉王府的贺兰山了,不过既然铁凌霜能来到这里,想来贺兰山多半已经去见了他们仙门的老祖宗去了。
胳膊小臂上也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尤其是背后,伤口斑驳,好像被扔在荆棘林中,不过更严重的还是身上攀爬的这些梵文,若是内息尚在,自然可以随手抹去,现在,也只能请右统领或者大统领出手了。
叹了口气,钟离九远远的眺望向聚宝山的方向。心中很是失落,也涌上些许焦急。
此次没有见到方画丈,他心中实在不甘。
“嗖!”
头顶劲风传来,钟离九和铁凌霜都仰头看去,一道白衣人影正越过城墙,正是方一航。
他身上手臂之上,有着一条血迹,右手紧握着长剑,脚尖虚空一点,向着远处疾射而去,而他的身后,周身黑气蔓延的张铁紧紧的追着他,胸口一出纵横的剑伤,鲜血不断滴落而下。
两人一前一后,从铁凌霜和钟离九的头顶掠过,向远处奔去。
“不要追了,让他走。”
听到钟离九的声音,张铁瞬间止住身行,从半空中翻身落下,收刀回鞘,平稳了下略微波动的气息,对钟离九躬身一礼。
钟离九看着方一航远去的方向,淡淡的说到,
“他的师傅来了金陵,追过去意义不大,杀不了。”
张铁点点头,也不说话,既然左统领说杀不了,那肯定是杀不聊。走到钟离九的身后,这才撕下自己的衣襟下摆,折成长条,挡在自己的胸前伤口处。
铁凌霜嘲讽道,
“一点小伤,又死不了人,还这么着急的挡住。”
跟着钟离九,难免受到池鱼之祸,张铁手捂着胸口的伤口,不言不语,钟离九向他转身问到,
“承恩寺情况如何?”
张铁瞄了铁凌霜一眼,声音冷冷,
“胭脂放走了念去去,现在鐡凝眉正在和纪纲对峙,看来要动手,因为纪纲要杀前建文帝。”
话没说完,铁凌霜脚下青石碎裂,人飞冲而起,拖着重伤的身体,越过城墙,朝着承恩寺方向奔去。
钟离九摇摇头,看来这次纪纲,要吃不了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