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放着一堆黑乎乎的碎石,正是铁凌霜从观音寺中带出来的。
睡了会小觉的钟离九闲的无聊,抱着酒葫芦躺在椅子上看着铁凌霜坐在桌子前一块块的拼凑石块。
铁凌霜泡了个两个时辰的热水澡,药水很有效果,外伤过半个时辰就好了,内伤也被药水滋润,现在只有细微刺痛,想来等会回去,眉毛也看不出来自己受过伤。
目前最不满意的,就是这身衣服,老魏刚刚跑出去买的,买什么颜色的不好偏偏学朱青鸾那一身大红,活像个青楼戏子,真是癞蛤蟆,眼睛挺大,就是没有眼色,要不是没衣服本姑娘才不会穿。
哗啦!
刚堆了大半的黑色石块,勉强能有个人形,哗啦声中又瘫成了一堆,铁凌霜愤恨的一拍桌子,对钟离九吼道,
“钟离九你能滚吗?要不是你盯着,我早就拼好了。”
“哈哈。”
钟离九知趣的转过身去,躲过无妄之灾,噔噔下楼声响起,老魏拎着扫帚从房门里转出,对钟离九说到,
“统领,书房收拾好了。”
“嗯。”
起身走向书房,临近门口钟离九回头看着兀自生闷气的铁凌霜,赞赏到,
“老魏,这身衣服买的不错。”
老魏也不说话,朝铁凌霜嘿嘿一笑,拎着扫帚走到外院开始打扫起来,口中还低声念叨着,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整天穿着青黑的,哪还像个女孩字。”
院内大空,没有可恶的人影响心境,铁凌霜平稳呼吸,忘掉愤怒,又开始拼凑起那堆碎石块。
在观音寺中和戚辰一起拼凑那些观音佛像,铁凌霜知道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拼凑完成,应该是一尊观音,不过奇了怪了,怎么回事,无论自己再怎么小心翼翼每次拼到观音颈部,总会忽然碎成一堆。
二楼小书房,钟离九笔墨纸砚摆放停当,执笔舔墨,手腕轻勾,笔下如游龙,墨迹晕染开来,
“曾是惊鸿照影来。”
几个行书大字还在飘着墨香,钟离九兴致已尽,扔下毛笔,走到窗边,透过薄薄窗纸看着在铁凌霜手中渐渐成型的黑观音,不禁低声笑道,
“世上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你当年不愿意练《观音心经》,说是天竺猴子的功夫,练着恶心,兜兜转转的过了二十多年,到了你两个女儿手里,呵呵。”
哗啦!
又碎了,铁凌霜气的浑身飞起火星,怒气上头,握着刀柄,就想把这堆石块劈成粉末,想了半天,还是算了。
现在眉毛手中的《观音心经》总共二十九章,还差了三张,如果那个高颧骨的天竺和尚怯达罗没有说谎,他手里有一张持柳观音,现在还少了两张,就算面前的这个黑乎乎观音能拼成变成一张,那还有一张,应该在那个带着面具的财神手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财神,不管你是谁,既然你带着《观音心经》,你就别想再跑。
铁家的女儿,不禁残暴,耐心也是极好,在这幽深的地底,那黑观音碎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第三十二次的时候,铁凌霜把拼凑好的观音头颅,小心翼翼的放在那好不容易搭成的观音身躯上。
面前这尊黑观音,双手合十,低头念经,和寺庙里那些老和尚并没有什么区别,铁凌霜却是心情大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大作完成,就等着它浑身闪出金光飘出一张纸。
可是等了一会,观音还是那个观音,身上满是裂缝,就是什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喂!怎么啦?戚辰那憨货说你黑观音很厉害,怎么那些观音都能飘出一张纸,你却没有?再不出来我砸碎你!”
在楼上跟了看了一夜的钟离九摇摇头,走下小楼,淡淡的问到,
“黑观音,欲界第六天摩罗波旬手下第一大将,生于黑暗,心存光明,最终却献出光明,铁大小姐,你说最后她是黑暗的,还是光明的?”
铁凌霜懒得搭理这看了自己整夜笑话的人,不耐烦的回到,
“喝你的酒去吧,偷看别人的武学秘籍是江湖大忌,还青城山大师兄呢,这点规矩都不懂?”
钟离九走到桌子边,指着那不到一尺高的黑观音的心口处,铁凌霜虽然生气,但是眼神却随着他的手指看向他指的那地方。
黑观音浑身漆黑,连身上飘忽的衣衫也是,钟离九的指尖点处,那里有着一朵漆黑的莲花,铁凌霜自然看的清楚,只见它轻轻凹陷下去,
“这有什么,不就是一朵黑莲花吗?”
钟离九摇头叹气,
“你这个灵性,跟你娘比,差地不是一星半点,你和戚辰那傻小子捡碎块的时候,漏了这黑观音的心,所以黑观音三十二劫难是过去了,拼成了形状,但藏得东西还是出不来。”
话没说完,铁凌霜拎起黑布包,就要把黑观音装起来,又被钟离九伸手拦住,不禁瞪起凤眼嚷嚷道,
“干什么?要抢啊?”
钟离九手掌按在桌面,气息散出,笼罩住小桌子,
“青城山的《火凤决》中,有一招灭火观音,批注的怎么说的?”
青城《火凤决》,铁凌霜主修的两本功法之一,上面有各种招数,其中有火焰猛兽,也有幻化出来的各种神佛,其中有招灭火观音,旁边有某人留下的批注,只有一句话,铁凌霜记得清楚,
“神佛吝啬恩惠,灵光只有一点。”
话一说出,铁凌霜自己也明白过来,放开手中包裹,看着桌子边那尊黑观音问道,
“这么说只要它碎了,再搭建成,里面藏的那张纸也出不来了?”
“那当然,佛门讲究机缘,机缘只有一线,天竺的烧火和尚从雷音寺中把《观音心经》偷出来,被追了几百年,他要找传人,也只有一次机会。”
铁凌霜打量了眼钟离九,见他气色不错,嘴角扬起,指着那尊黑观音,
“反正你闲着也没事,那这个就交给你看着,要是碎了也没关系,你最后想求个全尸是不可能的了。”
“行了行了,这些年听的耳朵里面都起厚茧,就不能等到了最后动刀地时候再说吧。”
钟离九也是闲的无聊,点头答应,自己搬了桶酒出来后,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那尊黑观音盘坐在桌子上,背对着他,默然无语。
......
金陵城出两件大事了。
一是昨天夜里几个人打了起来,好像是那群天竺和尚,砸碎了一栋木楼,听说里面的人都受了伤,还有个胖子被砸断了腿。
第二件就是整日都是黑衣服或者青衣服的铁凌霜,金陵城纨绔子弟心中公认的母老虎,今天一身大红的出来了。
映着冉冉旭日,红的像是一团火,刺目夺人。
铁凌霜很是奇怪,平常也不是没被人盯着脸上的疤痕看来看去,今天有些奇怪,走到哪都是被一群人上下打量。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身红衣,衣服很是精致,应该城里福祥号进的南地云锦,本来应该是白色的,看来是被漂染成这鲜艳的红色,像是一团火。
暗骂着老魏那只蛤蟆不通自己心意,但铁凌霜自然不会因为周边眼光就跑一边去换衣服,正好一夜都去堆那只黑观音,也是累了,这太阳刚刚升起,离中午自己和那群和尚约定的时间还早,先去吃饭。
秦淮八绝走起,先去喝一碗豆浆吧。
“丑八怪也学别人穿红衣服,你就不害臊吗?铁打饭桶!”
“就是,你看看你脸上那丑疤,配不上你那身红衣,还是赶紧扒下来,你看那街边老乞丐,他那身衣服比较配你。”
“哈哈哈”
又是这群纨绔子弟,说来也是百折千挠而不畏,有些青脸肿,有的胳膊挂再脖子上,还有的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也要跟在后面追骂着。
以前铁凌霜最喜欢大红大绿的衣服,都是娘亲手缝的,虽说手工不太好,但铁凌霜最喜欢,这十年没有穿过花红柳绿,没想到刚穿上,就被这群混蛋嘲笑了一路。
停下脚步,双手拎起腰后大锤,转身对着这群当年从君子阁出来的杂碎,铁凌霜淡淡说到,
“再不滚,你们以后都只能爬着走路。”
乌黑锃亮的镔铁博浪锤,此刻在手中轻如鸿毛,手腕阵颤,锤身嗡嗡作响,沉重如钟,杀气弥漫。
可是官宦世家的纨绔子弟,有些规矩是必须要遵守的,功勋世家一要抱团二不能退。
这几年谁没有断胳膊断腿,家里大人也都清楚,但也都没有说话,全把铁凌霜当成了磨刀石,磨炼自家不成器弟子的心性。
秦淮河大街上,刀兵闪烁,这些人都抽出自己的拿手兵器,团团围着铁凌霜,领头一人身材雄壮,手里也拎着一柄大铁锤,指着铁凌霜,
“铁饭桶,别以为有人罩着你,就横行霸道,这金陵城姓朱,你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鸡鸣寺,我们也不去找你麻烦,你一个叛贼之后,在这大街上横行无忌,是打我们父祖辈的脸,你吓不住我们,金陵,有你没我们!”
“那就没你们吧。”
温和的生硬响起,白影闪烁,鐡凝眉出现在铁凌霜身边,手中苍龙泣血枪阵颤不止,鐡凝眉看着一身红衣的妹妹,面露笑意,称赞道,
“衣服不错,谁给你选的?”
周边围观的秦淮两岸的小吃店主还有青楼佳人,看着下面被围在纨绔中的姐妹俩,一白一红,轻声交谈,把那群纨绔都当成了草芥,甚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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