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就是有点冷。
一张大床挤了三个人,鐡凝眉早早的起床去买了一大堆早点回来,打开房门,看见铁凌霜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小娅被挤在角落里,活像个受委屈的小猫。
鐡凝眉轻声喊起小娅,附带着把铁凌霜摇醒,铁凌霜起床气发作,不耐烦的挥手赶走她,
“眉毛,都两个月没好好睡觉了,让我再睡会。”
作为知心姐姐,鐡凝眉也不催她,温声说道,
“吃了饭再睡,饿着肚子睡不舒服,我已经买早点回来了。”
这倒是真的,听到吃的,铁凌霜肚子立时咕咕作响,翻身坐起,拉住正迷迷糊糊朝床下爬的小娅,看着她怀中还抱着毛茸茸的兔子小玩偶,生气的喊道,
“这才两个月没见,小娅,你把我忘的一干二净了吧,真是人走茶凉啊~”
小娅脸皮薄,被铁凌霜嘲讽后脸色羞愧大红,把玩偶小心放下,两只小手着急的在胸前跳舞,手语解释自己一直把霜姐姐记再心里。
鐡凝眉看见铁凌霜表现如常,也暗暗松了口气,昨天夜里把自己知道的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和妹妹讲了之后,本以为她会怒火万丈,没想到只是静静坐了一会,就上床睡觉了,睡得还很沉,辗转反侧担忧了一夜的反而是自己。
带着小娅洗漱完毕,铁凌霜坐在凉亭下,喝了两口鸭血粉丝汤,胃口大开,抓起两个韭菜盒子,一个塞往嘴里,一个递给在身边摇头摆尾的大黄狗。
食不言寝不语,铁家女儿很是遵守,小娅小口小口的吃着灌汤包,还不停的打量着姐妹两个。
霜姐姐身上的火焰平淡的许多,人也温和些,眉姐姐就好像是温热的春雨,被她抱着睡觉不知道有多舒服。
看见小娅瞄向鐡凝眉,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铁凌霜冷哼一声,小娅变成了小兔子,狠狠低头老实的吃饭,再也不敢乱看。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面前的小吃,有抓起姐姐面前的一个大肉包子,一口吃掉,才意犹未尽的说到,
“下次买早餐,记得按照今天的三倍去买。”
“嗯,知道了。”
铁凌霜看着回到金陵后,好像忽然废了武功,贤惠的像是小家碧玉的鐡凝眉,眉头一挑,心中有了计较,涌起一抹坏笑,
“眉毛,我送你一本书,要吗?”
稀奇了,鐡凝眉略含调笑的眼神看着妹妹,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听说在青城山上抄书更是抄了五年,想来看到书恶心呕吐也不是不可能,怎么出奇的要送给自己书?
“什么书?”
铁凌霜嘿嘿一笑,得意阴险,对她很熟悉的小娅不放心的盯着她,心下暗道,霜姐姐肯定又要大闹一场了。
给了小娅一个你果然懂我的眼神,铁凌霜摇头说到,
“你就说要不要吧?”
“妹妹第一次送我书,我当然会要。”
“好!”
铁凌霜擦了把嘴,兴致昂扬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想到昨夜在观音山脚下遇到的那个重瞳的人,听钟离九那厮说他叫方一航,还真是方孝孺的后人,铁凌霜收回了笑脸,走回亭子下对姐姐吩咐道,
“要是有姓方的来找你,你不要搭理他,也不要和他动手,他快入君临了。”
姓方?
鐡凝眉心思通透,瞬间察觉不对,轻声问道,
“方孝孺大人的后人?”
铁凌霜却不再回答,握着长刀,转身走开,
“他是重瞳,身上的气息很纯正,但是我觉得很阴险,或许他只是在找一条咬人狗而已。”
关上门,恰巧对面戚辰一脸惺忪睡意,正打开大门朝外走去,看到铁凌霜喜上眉梢,连忙喊道,
“铁二姑娘,你出狱了?”
这种没有眼色的人铁凌霜本不打算理睬他,但是想起自己的打算,好像缺了一个耍嘴皮子顶罪的,心中坏笑起来,点点头居高临下的吩咐道,
“戚大捕头,有任务。”
“去哪?”
“观音山上观音寺。”
“干嘛?”
“烧香拜佛。”
......
烧香拜佛,自然少不了买些线香蜡烛之类的。
最近财运大盛再加上娘亲的眼睛看的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在白天不靠人扶着走路了,戚辰学佛已久,甚为虔诚,听说要去观音寺礼佛,买了一大堆香烛还拎着两大罐香油,跟在悠哉散步的铁凌霜身后。
铁凌霜正拎着一串冰糖葫芦,大个的山楂裹着甜甜的糖浆,吃的心里舒爽,不过看到前面小酒馆里坐着的两个人,心情就再也舒爽不起来了。
看得出来,钟离九心情大好,美酒不要命的往肚子里灌,身后面若僵尸的自然是狗腿子张铁。
铁凌霜转头拐到旁边的小路上,过了一会,去跟钟离九打招呼的戚辰才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抱怨道,
“我说铁二姑娘,我以为怎么说你也会上去骂上两句,怎么感觉像是在躲着统领?这不像你做派啊。”
“不想死就闭嘴。”
戚辰一头雾水,跟着脸色青黑的铁凌霜绕开人群,朝着外城走去。
昨夜姐姐的话听到耳中,还有些言语不详之处,想来当世也是只有钟离九才知道,不过上一代的恩怨自然了解了七七八八。
以至于现在看到钟离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想拎刀去砍,总觉得理由不是很充分了,还有一点,就是看到钟离九就觉得恶心。
像看到粪堆一样恶心。
昨天凉亭下,铁凌霜最后问了姐姐一句话,
“眉毛,你说娘最后恢复了记忆,后悔吗?”
鐡凝眉摇摇头,伸手一招,竖在墙边的苍龙泣血枪掠到手中,枪尖阵颤,龙鸣隐隐,像是当年叱咤沙场的铁铉。
“没有后悔,只是缘分无常,霜儿,你要这样问娘,她或许会罚你打手板心的,三十下肯定不够。”
缘分无常,可这就是缘分,既然有缘无分,你就滚得远远的,免得别人说三道四,好像是我爹爹趁虚而入抢了我娘亲,更免得本姑娘看见心烦。
站在观音寺门前,看着紧闭的寺庙大门,铁凌霜又一次感受到了被侮辱,哪有大白天的寺庙关大门的,这不是故意找茬的吗?
戚辰也很疑惑,寺庙从不关大门,不拒绝任何一个香客,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若不是整修和重大变故,从未有过大门紧闭的时候。
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戚辰就要拍门,忽然被铁凌霜伸手拦住,轻声提醒道,
“有血腥味。”
戚辰正要深吸一口气仔细辨别,铁凌霜已经飞身而起,越过寺门,从空荡荡的前殿飞掠而过,直朝后大雄宝殿奔去。
“他妈的,老子好不容易来拜拜菩萨,就遇到这事,真是流年不利。”
看着脚边的大包小包的一堆虔诚供奉,戚辰大叹一声,脚尖一点,追铁凌霜去了。
观音寺大雄宝殿门口,站着两个雄壮的武僧,一左一右,像是两个黑衣门神,身上血腥扑鼻,都怒瞪着血红大眼,瞪着台阶下的铁凌霜。
铁凌霜自然不会跟死人一般见识,缓步走上台阶,站在一丈多高的大门口,向里面看去。
殿外阳光明媚,殿内却是阴沉昏暗,佛像大多都拦腰而断,横七竖八的倒着,好像是大战后的沙场残尸,那铺在地上的粉尘好似流淌的鲜血,分外凄惨。
身后衣衫猎猎,戚辰冲了过来后,也停下身来,铁凌霜指着两边的和尚,
“你看下,他们两个怎么死的。”
戚辰点点头,四周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丝毫打斗痕迹,稍稍放心,走到左边,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雄壮死和尚。
这个和尚看起来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僧袍隆起,这个浑身筋骨暴起撑起来的,戚辰又瞄了眼右边那个,也是九尺多高,两个人面相差不太多,很可能是兄弟两人。
两只眼睛瞪的老大,里面布满血丝,好似恶鬼,不过脸上并无血迹,但这浓重的血腥味从何而来?
戚辰翻来覆去找了一会,发现这两个和尚除了眼中是猩红的,身上并无伤口,没了耐心,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将他平放下来,解开衣襟,腥臭铺面而来,戚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心被挖了啊?”
铁凌霜正在大雄宝殿内缓步走着,四周打量不停,除了倒了一地的残破佛像,周边的墙壁上都是孔洞,连房梁和顶部的瓦片都又翻动的痕迹,也是找《观音心经》的吗?
看了一阵,没有找到丝毫明显的痕迹,铁凌霜又扫视一群残破的佛像,有些被拦腰截断,有些直接摔的四散开来,铁凌霜看了一阵,忽然有些疑惑。
这个庙里,居然只拜观音菩萨,没有一个佛像不是观音,虽然有些是男性,有些是女性,但都是观音,没有其他佛。
正要细查,听到外面戚辰的感叹,铁凌霜闪身掠出,低头一扫,眉头皱了起来。
被戚辰放到在地的和尚上身衣衫敞开,胸口青筋攀爬暴起,一直蔓延到脖颈,可奇怪的是,他胸口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可以一眼看到紫红相见的内脏,也可以闻到阵阵铺面而来的腥臭,心脏没了,也没有鲜血溢出。
“铁二姑娘你看,他心脏被掏出来后,这两条主要的血脉还被挽了个花。”
随着戚辰提醒,铁凌霜凝目看去,只见连着心脉的两条粗大血管末端,果然是被打了个结,戚辰一边指点,一遍学者舅舅刘一水的样子说到,
“看他这浑身气血涨起的样子,应该有人大力抓住他心脏,把鲜血挤出胸口,然后打了个结,然后再摘掉了心脏,他人又站着,不是趴着,所以才没有大多血迹流出来,都在肚子里呢。”
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不过目前是看不出是什么人出手,铁凌霜想到昨夜重瞳之人,难道是他?他既然能悄无声息的跟踪自己,那大概也听到了昨夜两个人的谈话,不过对于他来说,金陵城越乱越好,为什么要出手打草惊蛇?
想了一阵没有找到头绪,铁凌霜扫视一圈,转身走回殿内,低声说到,
“你戒备起来,这两个和尚应该都是罗汉相,被人这么轻易杀死,下手的人是个高手,你要是被掏了心,你那舅舅估计会恨我一辈子。”
戚辰咧嘴一笑,混不在意,跟着走到大雄宝殿内,看到一地佛尸,皱眉说到,
“这人胆敢砸坏菩萨法相,早晚死无葬身之地。你看,连那镇寺黑观音都砸碎了!”
黑观音?
随着戚辰手指,铁凌霜看到大雄宝殿正中,那座要有一丈高的观音菩萨只剩下半截盘坐着,剩下半截观音相的躺在一旁,身边零散的落着一小堆碎裂的黑色石块,浑身乌黑,不带一丝光彩。
“你不知道吗?《地藏经》中专门讲过黑观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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