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失魂落魄的回到龚正旧宅,卷宗静静的躺在角落里,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朱赞竟然不是白帝。他至今仍不能接受这个反差。
绝对不是演戏,他仔细回忆着两次试探朱赞的过程,确信对方不是临时反悔,或者说他林默仍能好好站在这里,就是说明朱赞对白帝一事根本毫不知情。
他捡起地上的竹简,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得上面的字龙飞凤舞,根本读不出含义。
他知道自己思绪已乱,再耗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而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他耗不起时间。
……
午后,咸亨米店门口,一个樵夫用推车载着小山高的柴薪出现在店门口,吵着说是店里订购的柴薪。小伙计驱赶了几次都说不动,最后不得不找来了管事的少东家。
余承见那人一副粗鄙相,以为是来讹诈的泼皮,正要开口,却听对方道“这不是你们店里的人要我送来的吗?”
“谁说的!我们是粮店,哪里用得了这么许多柴?”余承毫不退让。除了暗钉的身份外,他也是一个商人,不会任由别人欺辱。
樵夫漠然道“反正那人说是你们店的,叫龚正,你们不能赖账……”
店内的余老翁听到争吵声,探身来问“何事啊?”
“爹,没事,我买了些柴火到了。”余承擦了擦汗,惊讶的仔细打量了樵夫,将店伙计支开道
“都是我要的。你这货太多,我带你走后门吧。”
地窖里,林默将隐藏在柴薪中的卷宗一摞摞码在余承面前。
“你这是……”余承瞪大了眼睛。“这是龚正调查的案卷?按照成都的规矩,我们不能窥探这些机密……”
“现在按照我的规矩来。”林默打断他,将所有案卷摆好,疲惫道“我现在需要帮助。朱赞不是白帝,一切要从头再来。”
余承不解“朱赞不是白帝?你确定?那还有谁会是?”
林默摇头“我亦不知,但是此人的名字定在这卷宗内,我要你和我重新一个字一个字的筛选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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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雪,市坊的商户们早早闭了店,往常热火朝天的时辰已是一片萧索。
林默打着哈欠回到了客栈。他和余承仔细把卷轴上面的字筛了两遍,没有发现比朱赞更符合白帝的人选。一切陷入了死胡同。他决定先回客栈休息,明日冒死去龚正的署衙寻找新的线索。
坡子老兵进客栈的声音很重,他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故意一脚沉,一脚轻,有心的听者从脚步声中已经能够描绘他的轮廓。
铛!铛!
卧房里传来箭镞扎进木板的声音。
林默打开房门,一枚箭镞正好扎进了他脚边的墙壁。
“练的很刻苦啊。”林默望着完好的锅盖和一墙壁的孔洞,嘴角发出一阵坏笑。
“臭瘸子,这个招法怎么这么难啊,我手腕都肿了,就是扎不到靶心。”
邹义还在练飞镖,相比于浮夸的心法,这个手法更令少年认同,在雷布没有差事安排的时候,少年便在房中练习。
“慢慢来,很多事情都是开始难。”林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翻身就往床上倒。
门外传来雷布的敲门声。
“林兄,听说你回来了。”红脸灰发的商人提着酒壶出现在二人面前。
“事情办的如何?”碍于邹义在场,雷布没有明说林默报私仇的事情。
“不好办。”林默半真半假的回答。
雷布笑着答道“那就先休息,反正时间有的是,大不了我们过年以后再回去。”
商人喝下一口酒,十分满足。“要是羌部的酒也能有长安的这般纯就好了。林兄,不情之请,晚上陪我去见个人。”
虽然因为救命之恩,雷布对林默很是客气,但是林默绝不会因此忘记自己和他的主仆身份。雷布要自己护卫,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谁啊?”邹义兴奋的问道。
“带上你的弓箭一起去。”雷布笑道。“一个买家,如果这次生意做成了,这趟买卖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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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雷布的商队从客栈里悄悄驶出,一切都小心翼翼,连车轮轮毂发出“吱吱”摩擦声都显得那么微弱,好像这些货车也在屏气凝神一般。
这会已经是宵禁时分,别说这么招摇的车队,就是一两个陌生男子走在街上也会被抓走审问,而雷布竟然胆敢在此时调动商队。
林默满心好奇,但是他一个字也不会多问。他知道只要耐心观察,一会就能得到答案。
这场秘密的交易,正好可以令他转换思路,为明天潜入官署做好准备。
车队走小路,七拐八拐,接奔城东而去。
林默和邹义押车,二人不时环顾四周,警惕的扫视着黑夜的每一个角落。其实他们这些贩私之人,才是真正处在律法黑暗处的鬼魅。
“瘸子,你说这长安城搜查私贩如此严峻,雷布怎么还敢顶风作案?”邹义小声问道。
“越危险越安全。”林默回答的同样小声,似乎漫天繁星正在监视他们。
他愈发相信今晚要见的人不一般,因为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中,他清楚听到了夜巡兵丁踏过长夜的脚步声。不知是一波,而是商队恰好与每一波兵丁擦街而过。
要么是雷布掌握了兵丁的巡逻路线,要么,是那些兵丁有意避开了商队。
林默不由得对今晚的交易有一丝期待。
不知绕了多久,商队绕出了市坊街衢,在一处空旷地停下。
林默一眼认出了这里便是白天刚刚来过的地方。
紫微观。
那时他还是个道士,此刻已经成了一名老兵。没有人认得他,但是他清楚的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
在这里,他确认了朱赞并非白帝的事实,此地和郿县的乐春堂同样令人难忘。
雷布叫停了车队,跳下车,在紫微观的台阶上来回踱步。
显然,他等得是位贵客。寻常的买家是不会令雷布如此忐忑的。
林默和邹义走到他身边,站在刚好能用身体挡住暗箭的位置。
“无妨,他要是想黑吃黑,你们根本防不住。”嘴上如此说着,雷布还是往二人身后不自觉挪了挪。
“你们约定的时间?”林默问道。
雷布哈了哈手上的热气“已经过了。不过这些人都是这副德行,故意让人等,好显得他们崇高尊贵。长安人要是和长安的酒一样纯就好了。”
正说着,黑暗中传来厚重的脚步声。
一群黑衣人从黑暗的角落中涌现出来,以迅雷之势将商队为成了铁桶一般。
雷布大惊,手不自主的握住了腰间宝刀。
“雷布,别来无恙。我要的货物都带齐了吗?”人群中让出一条通路,熟悉的面孔在死士簇拥下出现在商队面前。
“货物自然齐了,只是朱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雷布一脸凶相的质问朱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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