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逆子怎么还没回来!”
与此同时的唐宅内,尤氏掩面而泣,而唐恒看着发妻如此颓色更加心疼恼怒,连连对着外面喊道“来人!赶紧把他给我找回来!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让他一个人出去!”
“是是是,奴们这就出去找。”
院里传来答音。
“你也别哭了,一个逆子有什么好哭的。”
唐恒拍案而坐,尤氏放下手来,短短几日她便苍老的不行,眼睛看东西也模糊了,耳朵也听不清了,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个祈月,把咱们家家底掏空了不说,如今又把治儿害成这样。”尤氏长吁短叹,“只当是上辈子欠了他的罢了。”
唐恒仍是一副硬石头的样子,即便心里痛极了,嘴上也不依不饶“儿子作孽,老子就是欠他的?这是什么狗屁道理,生养出这样顽劣的孩子,都是你从小娇惯的错,可见慈母多败儿这话真是没错,不枉千古流传!”
尤氏气的又哭“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养活的,你个老不死的。”
唐恒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起身过去拍了拍尤氏的背,那人气着打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抱住发妻瘦弱的身躯,无奈道“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
尤氏抽噎着,唐恒愈发痛心疾首,四十年前,妻子初嫁来,正如刚刚开好的花朵一般娇艳明媚,以至于自己掀开盖头一见钟情,这么多年来,尤氏跟着自己不但没享到福气,还备受苦楚,老了老了还要受此折磨。
回想起今日朝会圣人的所作所为,三十万欠款归还之事迫在眉睫,但他实在不忍心再告诉尤氏了,百上加斤真的会逼死她的。
“唐治!那个逆子找回来没有!”
唐恒忍不住对着窗外的院落大吼,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样。
“少爷回来了!”
“老爷找到了!少爷自己回来了!”
唐恒闻之霍然起身,瞧见旁边书案拄着的拐杖,抄起来就冲了出去,尤氏扑倒在地,见势又跌跌撞撞的冲出去阻拦。
可谁知院子里站着的唐治倒是比往日正常了许多,他面无表情,但是并无疯魔之色,说道“爹,娘。”
“畜生,都这么晚了你还知道回来!把你娘都急成什么样了!”
唐恒怒斥。
唐治只当听不见,转身进了自己屋,唐恒皱眉,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这小子又抽什么风,尤氏哀哀的拉住他的胳膊“算了吧,他回来就好,叫底下的人把他看住了,不要再往外跑就是了。”
唐恒也只得作罢,嘱咐几句,扶着尤氏回去了。
床榻上,唐恒目视前方,接连的变故让他无心睡眠,转头看着尤氏,那人睡得也十分不踏实,似乎噩梦连连,那深陷的眼窝和颊侧,都足以证明,自己这一辈子委实辜负了她,临了都不能让她过上些安稳日子。
唐恒把被子给她拢了拢“阿怜。”
尤氏被噩梦缠绕的眉头将将纾解开来。
……
翌日,朝会下职,韩来和杜薄步行在通往贤庆门的路上,宋端和程听随后,听着姓杜的那人有些为难的说道“我真是怕了罗衣,就连周公之礼这种事情都不敢再来几次,一个月就这几天,可我生怕她不愿意,也不敢提。”
周公之礼?
韩来猛然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宋端。
那人被瞅的有些懵,也转头看向程听,而那人迷茫的看回杜薄。
“你头脑是不是生了疾。”
杜薄拽着韩来快走几步,气怒道“你看她俩干什么,这是我和你之间毫无保留的交心谈话。”
韩来轻咳一声“可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
“是。”
杜薄有些阴阳怪气“三十二岁的老童子,您多洁身自好啊。”
韩来脸色一僵。
“对了端午。”程听小声说道,“你见过那个曹纯没?”
宋端摇头,曹纯不如她姐姐名气大,也甚少抛头露面,若不是这次备选女史有她,估计也只有在一些大席面上才能得见了。
“我昨天上午和她打了个照面。”
程听回想起来直啧嘴“倒是美丽,就是太好卖弄,让人讨厌。”瞥了瞥韩来的背影,“这样的人放在韩郎君身边,连我都不会同意。”
“那就是公子的主意了。”
宋端也看向韩来的背影,自从上次这人答应了自己致仕的请求,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似乎隔了一道无形的墙壁,两人日日得见,却似日日不见。
“公子!姑娘!”
贤庆门外的官道上,素问忙迎了过来,杜薄和程听不是外人,她直接一脸着急的说道“有咱们的眼细来报,说昨天晚上看到唐治去了仙阁。”
“仙阁?”韩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程听正色道“是北坊最尽头的一个酒馆,专门放印子钱的。”
宋端和韩来对视,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便让程听和韩来先回遥监殿,自己和杜薄赶去仙阁看个究竟,谁知韩来摇头,改变了人员分配。
杜薄由内担忧“那地方可乱的很。”
韩来上去马车,回头道“宋端会保护我,素问留下。”
“奴知道了。”那人答。
杜薄无奈,对宋端嘱咐了两句,瞧着马车离开。
车夫赶的很快,一个时辰后到了那处,宋端先行下车,韩来随后,前者闻到一股浓烈的腥味,下意识道“公子小心。”
车夫阿满见势,大步过去酒馆的半扇木门前,喊了两嗓子没人应,回头看着那两人等着拿主意。
韩来打量着这附近,人烟稀少,楼房废塌一片,好像没多少人住在这儿,那桅杆上的红灯笼都褪色了,地上到处都是半截的木枝。
韩来走到木门前,拒绝了要挡在自己前面的宋端,顺势拉住她的袖子,神色警惕的推开木门往里头走去,迎面猛地扑来一股黏人的腥臭,韩来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而再次挣开时,他瞳孔聚缩!
地上,横尸数具,血流如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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