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鸿神情一滞。
他们彼此怒视,虎视眈眈,却在某一刻定格下来,诡异地保持着相对的安静。施婉儿身上血气滚滚,再也没有一丝理智可言。
不禁狐疑,城隍、宋连成、施楼儿之间的恩怨,现在突然又牵涉进琅牙卫、儒家,还有许多人还未入场,也许正在等待时机。
怎么会这样?
他强装镇定,拱拱手对刘唐道“不知刘执事所谓何来?”
“你又因为什么?”
刘唐看着眼前年轻人,淡淡一笑。
继而转身大喝“宋连成,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吧,城主有请。”
“呵呵呵,城主?”宋连成纹丝不动,沉沉的鼻息响起“你们琅牙卫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罢,他抬头一扫,环视周围“不相干的人赶紧退去,寅杀殿办事,外人回避!”
许三娘拍拍心口,装模作样道“吓死奴家了,公输前辈,你看,我们要不要回避?”
公输俞眼观鼻鼻观心,可是那诱人的香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声音便有些颤抖“理他……做……做甚?”
另一边,老夫子目光一凝。
巨大的石像在庆野城最中心的位置,正是当今陛下悦意女帝的雕像。
她一身甲胄,英姿卓群,哪怕面目倾国倾城。第一眼见了,却是生不出半分龌龊的心思,忍不住顶礼膜拜。
难怪能够从一众王爷中脱颖而出,成为大梁第一任女帝。
路回站在她手心。
晚风吹动长袍,猎猎作响。
远处,一黑衣老者盘膝而坐在女帝两片丰腴之间,豁然睁开眼睛。
“儒家也要掺和?”
“先生只是让我看着城隍,等陆轻鸿回来,随你如何。”
城隍不置可否,摇摇头“我该做的都做了,自然不会再出手,所以你来不来都是一样。”
“还是要来的。”
“随你。”
………
“呵呵,宋连成,你还要负隅顽抗?”
“真当殿主在帝都,你们琅牙卫机会来了?”
宋连成蹙眉,心中思绪瞬间百转。
寅杀殿一向横行霸道,得罪了很多人,自己借故铲除施家余孽和公事私判,收受脏款的事如果暴露,哪怕殿主回来也保不住自己。
还有现在过来的是刘唐,便证明琅牙卫并没有确凿证据,不然城主必定会亲自过来。
他既然未动,就是不想彻底得罪寅杀殿,自己只要将陆轻鸿和这些罪证销毁,他能奈自己何?
所以,眼下关键是杀了陆轻鸿!
刘唐一眼看出他心思,不由好奇“山河印下,你没有机会的。”
“是吗?那么你也留下来吧,殿主回来,定会去问问薛城主,究竟想要做什么,拿着镇城大印,胡作非为。”
宋连成长枪一挥,露出森然白牙!
刘唐心中剧颤,警觉发现宋连成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被山河印影响。
陆轻鸿顺着刘唐目光看过去,才见到天空之上一枚朴实无华的大印悬在空中,底下施婉儿和宋连成都被淡淡的光华笼罩。
正惊异间,却听闻一声大喝“陆轻鸿,快退!”
“退?往哪里退,既然来了,都留下来吧!”
一柄三尺一寸的墨色长剑暴发出绚丽的华光,从他脚下缓缓升腾而上。
青玄!
寅杀殿殿主的本命飞剑!
所有人都露出惊惧的神色,就这么刹那,河山印摇摇欲坠,施婉儿竟然也慢慢动了。
刘唐勃然大怒,这呆子,怎么还不逃命?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再次提醒,河山印竟然被青玄磅礴的气机冲飞出去。
施婉儿一剑刺过去,却在转瞬之间被青玄剑本身的威压反噬,顿时整个画魂拦腰而断。墨色、血色开始如同烟雾一样退散。
好霸气的剑!
陆轻鸿这才惊觉,却突然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
回过头,却见正是刚才那位夫子。
“关老先生,你也要与寅杀殿作对?”
老夫子温和一笑“非也,我只不过前来借剑一用,城外妖气弥漫,想来有大妖作乱,我明日便还你。”
说着摊开手,青玄开始剧烈颤抖,挣扎间,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这算哪门子缘由?
宋连成心知大事不好,突然冲过去,目标正是刘唐。刘唐不过三阶,操控河山印却能够完全压制住自己。
如果青玄被借走,他才是最大的威胁。
陆轻鸿想要提醒,刘唐已经率先退走,夫子只是视而不见,淡淡道“陆轻鸿,我不适合出手,所以最多只能做到这样,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
嗡的一声,青玄终于到了他手心。做完这一切,老夫子转身,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抱着青玄剑扬长而去。
“………”
“夫子这是?”
许三娘瘪瘪嘴“都说送佛送到西,他这样做,有什么用?哪怕没了青玄剑,宋连成已经脱困,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公输俞不答话,正在思量现在的情况。
百家与寅杀殿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特别是关老夫子这样的人,一言一行都有深意,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高大男子第一次开口“刘唐败了。”
众人抬眼望去,刘唐已经节节败退,寅杀殿的四阶武夫,实力远不是他能比的。失去了先机,河山印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片刻之后,他被一枪挑在枪头,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死。
现在整个宋府之中,只剩下陆轻鸿和宋连成而已。
“陆轻鸿,你怎么敢的?”
宋连成擦去枪身血迹,没有再理会刘唐,留得他一命,只要不做死做绝,城主就没有出手的理由。等殿主归来,也好以此为借口,让薛城主伤筋动骨一番。
他似笑非笑,就像猎手终于等到了猎物。现在,大局已定,一个二阶的画师,能做什么?
陆轻鸿后退一步,情况再次出乎意料。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各路势力都被卷入其中。
他,不过是想要替一个苦命女子收拾尸骸而已,何以引出这么大的乱子?
突然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关夫子问的两句话。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
似懂非懂,他是想让自己怎么做呢?或许只有他一开始就猜测到了事情的走向。
这个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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