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钟,林嘉安已经把自己的小被窝捂得暖烘烘的了,等秦子臻这个事儿精回来捣鼓完之后,她就可以安然入睡了。
搬到景泰苑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睡眠规律、健康了很多。一是史若彤不在造作不起来,二是身边有一个人每晚九点多躺上床,再看几十分钟的经济杂志之后,十点准时入睡。
但凡她的手机透出一点光,就会感受到身后的一道死亡凝视。但捂在被子里又实在是透不过气,所以林嘉安也跟着养成了一个健康的生物钟。
可今晚已经超过睡眠时间十多分钟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
难道是今晚上被她一番输出,整自闭了?不愿意见到她了?觉得和她睡一间房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了?
太好了!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虽说这毛茸茸的毯子很舒服,但人嘛!尊严驱使之下还是觉得床比床脚更舒适。
她伸出脑袋左右打探了一下,竖着耳朵仔细辨听。感受到真的没有脚步声之后,她悄悄地掀开了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地准备去关门。
不料门关到了一半,她就感受到了一股阻碍的力量,她偏着脑袋一看,发现秦子臻就站在黢黑的走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完了,美梦破碎了。“嘿嘿嘿,你回来啦?”她十分有眼力见地松开了力道,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把门拉开了,做了一个往里请的姿势。“我想着你今天怎么还没回来,所以就想去找你呢!”
几个小时之前义正词严地教训过别人,几个小时之后,又摆出一副嬉皮笑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倘使有他人在这里,定会有些什么想法。但?说她心大也好说,她没心没肺也好,在她心目中?,到底秦子臻也不算她什么人。
所以没有必要一直对着他摆脸色,把气氛弄得那么僵,让大家过得都不舒坦。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也准备睡觉了。”说完,她又灰溜溜地钻回到了自己的小被子当中。
幸好八月份的气温并不低,即使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她的被子还是维持着离开时候的温度。
但秦子臻却没有如平常一样洗漱、上床、看书,而是随她之后径直走到了她的小窝旁。
林嘉安的世界一下就黑了起来。
秦子臻体量很高,即使长得并不壮硕,但也足够挡住她所有的光了。
林嘉安……
“……”她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仰躺着,而旁边站着一个背脊直立的人。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吉利。于是她把被子掀开一些,半坐了起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秦大少爷,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林嘉安……”秦大少爷屈尊降贵地张了一下嘴,说出几个字后又抿上了唇,做足了欲言又止的姿态。
林嘉安心中翻了一个白眼,但还是屈于总结出的、和秦子臻的相处之道,开口问了他。“您放了心地说吧,今儿个是我情绪激动了,您可别放在心上!”
她扯出一口不伦不类的京腔,自己说着觉得有趣就笑了起来,可惜没人接上她的梗,于是笑过之后又叹了一口气。
“今天,抱歉了!”秦子臻说。
林嘉安?!?!?!
什么?什么东西?她幻听了吗?怎么又听到了秦子臻的道歉。
想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为什么她会想到“又”?他以前有和她道过歉吗?
“你你你你……你是秦子臻吗你?”她立马从自己的小窝里蹿了起来,整个人往后一蹦三丈远。
见到自己耐着性子道歉,却得到了林嘉安这样的反应,他的脸又黑了一些。
“林嘉安,你别……”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今天的那个事情,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和你道个歉。”
他没有把自己特地咨询了一遍陈叔的事情说出来,仿佛自己为此大动干戈,让她知道了之后会彻底落了下风。
“你说得对,我那番话确实不太尊重你,但其实我并不是那样的意思,我并没有……”
并没有什么?并没有把你当我的附庸品,并没有不承认你独立的人格,并没有要严格限制你和异性的交流吗?
这些话说起来真的很奇怪,因为他们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理论上来讲,倒更像一种雇佣关系。
和被雇佣者交心太多过了界,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于是他沉默了,不情不愿又带着几分无措地沉默了。
两性关系不愧为最难处理的关系,特别是当关系并不纯粹的时候、并不能用单纯的几句话就解释清楚的时候。好像怎么做都会踩雷,好像怎么做都显得不合适又不合时宜。
林嘉安起先震惊,但是在听完他道歉的内容之后,也罕见地跟着沉默了一下。
比起秦子臻会道歉,她更震惊的是他会为今天晚上那件事情道歉。
她认为他固执己见、冥顽不灵又偏执霸道、自我。而且这种从小就养成的想法是极其难改变的,他一瞬觉得自己没有错,就会一直都觉得自己没错。
其实说起来,今晚那件事情还是她自己没有摆正心态和位置。
顶破天两人就是一种合作关系,说得难听些她从一开始就是被动的,那么其实秦子臻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都不奇怪、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她激动的地方。
她寄人篱下又被人拿捏,如此张狂确实不可取。
可秦子臻这么一道歉,把她做好的心理建设都打破了,也把她对他的固有印象也打破了不少。
不知道卧室的灯是什么时候安上去的,又是哪家的粗制滥造的产品。在氛围凝滞之后,它竟然闪烁了几下,随后又暗了一下下来。
昏暗的场景最易突生暧昧,即使这是冷光灯。
两人僵持着渐渐有些不太对劲,两人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内清晰可闻,彼此交错又相互融合,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交织在一起。
不知是谁先乱了一拍。
规律被扰乱之后,在混沌之境的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林嘉安立马摆出一个不在意的笑,“没关系的秦大少爷,我……”
说不在意了有些冰冷,像是直接否决了他自省和道歉。说我原谅你了,好像又自视甚高。
于是她说“但如果今晚上我可以玩手机迟一点的话……”
但话没说完就打断了,“林嘉安,我只是就那件事情跟你道歉,但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明天我就要去公司了!”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相处方式,于是氛围又流动了起来。
两人都默契地忽略了在那凝脂住的时间中,某些不可言喻的、暗自滋生的东西。
感情误人也误事,如此处境终究不合时宜。
虽然很不愿意把自己和那种生物比较,但有些时候她还是会感慨,自己也许是真的属小强的。
明明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用着一种不尴不尬地身份住进去的,但是林嘉安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产生了归属感。
那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被冲淡了许多。
于是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她背着手像巡视地盘一样,将景泰苑这栋别墅细细地打量一下。
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从外而看是奢靡异常的巴洛克风格。这不像秦子臻的审美,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买下的这栋别墅。
雕花铁门做工精良,缠着淡粉色的蔷薇。前院不大,有个透明玻璃制成的花房,其余都是陈叔精心打理的玫瑰花,颜色迥异、娇艳欲滴,一条石砖铺成的小道延伸到别墅正门。
二楼主卧的阳台正对前院,清晨推开门就可闻见沁人心脾的花香,可惜秦子臻极少推开它。
别墅有个侧门,可通向地下停车场。那里林嘉安没去看,料想都是些天文数字的豪车。
后院的面积却出乎她的预料,就像是特地为举办宴会准备的一样。往日里无人踏足、空荡异常、冷清十分。
林嘉安站在空旷的后院,抬头看了一眼,只能看见紧锁着的窗户和紧闭的阳台门,什么也没有。
她总觉得这并不像一个生活的地方,唯一的生机是那些鲜花赋予的。
但脆弱又短暂,像是花凋零了,这座别墅又消沉下去了。
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他快乐吗?
林嘉安摇了摇头,逼迫自己不要做越界的事情。
晚上秦子臻回家的时候,在饭桌上带给了她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宴会将在三天后开始。
陈叔在这里,并没有给这个小家立太多的规矩,所以食也可言、寝也可语。当然,后者秦子臻肯定不乐意。
林嘉安听到之后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对此还是感到十分的难过。
“你……”看到他这副模样,秦子臻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但顿了一下他说“你正常表现就行,不要紧张,也不算什么太重要的宴会。”
陈叔瞥了他一眼,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林嘉安讶异于他的改变,但又接受了此,没有说什么让他下不来台的话。也跟着秦子臻嘿嘿嘿地笑出了声。
秦子臻分别给了他俩一个眼神,表情无语了一瞬,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菜。
这灰黑白三色建造的家中,又在冷白色灯光的照射下,两人闹着大笑、一人神色自若的模样,竟然也编织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撇去其他不谈,倒也真真像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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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也在慢慢发展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