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扒光(1 / 1)

李宓忽地就笑了,他看着眼前这群被利欲蒙蔽住双眼的年轻村民,他们的眼里好像没有人性,只剩一团模糊缠绕的黑雾。

他感受到一股发自心底的冰凉,对王大春道“呵,这就是你建立的秩序,以你的命令为首,掌握全村人的生杀大权,但凡忤逆你命令的人,你尽可以让他们从村里消失,或者说世上本就没出现过那个人,对吧。”

村长走上前,靠近李宓,李宓看见他沟壑纵横的脸上,那双眼睛陡然迸出寒光。

李宓呸他一口,骂道“你他娘就是个畜生,早晚有天会遭报应的。”

村长抹了一把脸,神情渐渐阴鸷下来,他掐起李宓的下巴将头抬起来,李宓挣脱不开,被村长直愣愣看着。

村长说“小兄弟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救世主?你觉得能拯救所有人,老天爷都向着你?”

李宓动动嘴皮,还想吐他一口,却被村长呯地一巴掌甩在脸上。

李宓脸上火辣辣疼,他骂了一句“有本事杀了我!”

村长站起身,将双手背到身后,然后将目光投向床上四肢被绳子绑住的薛绾,笑了起来“今天,我就要你明白一个道理,你不是救世主。在我眼里,你只是一只渺小的蝼蚁,你所做的努力都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村长从外面走进来,将门一脚踹上,然后让屋里那两个壮实村民按住李宓,喃喃道“伶人薛绾意图逃跑,失足坠落山崖,已经摔死了。”

李宓猛然意识到什么,拼命挣扎起来,他眼睛瞪得血红,大喊“王大春!王大春你不能这样,你停下来!”

却被王大春骂了句聒噪。

说完话,有个村民俯身把地上的黑布捡起来,捏开李宓的嘴巴塞进去。

李宓呜呜咽咽说着什么,但是无济于事,他只能目光死死看着床上的薛绾,看着那个眼前同样缠绕黑雾的王大春。

薛绾不知被下了什么药,没有挣扎,她甚至不喊不叫,只是死死瞪着眼睛。

整间房里,所有的人,除了李宓,都疯了。

都变成原始的、磨灭人性的,兽。

壁龛里,失去阳光笼罩的送子观音,微微笑着,只是淡了金光,显得有些阴森。

薛绾的衣服被王大春一层层剥开,脱不掉的地方直接撕开,李宓摇着头痛苦看向那边,泪水不受控制流下来。

他恨自己为什么救不了薛绾,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假如当时能再跑快一点,假如昨夜的风小一点,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终于,一直麻木沉默的薛绾哭了出来,两行泪水从她眼角顺着脸颊淌下来,房间里响起一声沙哑的哭叫。

突然,房门被人猛地踢开,一道浑身笼罩于黑色斗篷里的身影走了进来。

“敢动货,你想死吗,王大春?”黑袍的声音冰冷到极点。

正在床上企图进一步动作的王大春蓦地愣住,当他看清眼前人时,吓得扑通一声滚下床,哀嚎道“不敢了,小的鬼迷心窍,小的一时糊涂啊!”

李宓也看清了黑袍,他脸上戴着一副面具,正是那晚在封家神出鬼没的面具怪人。

黑袍瞥了李宓一眼,无动于衷,只是猛地探出袖里刀,砍断了王大春的右手。

冒着热气的右掌骨碌碌滚到地上,血流了满地,王大春愣愣看着空荡荡的右手半晌,才突然发出一阵惨叫。

他疼得在地上疯狂打滚。

黑袍随手丢下一瓶药粉,转身离开了,临走说道“这次只是个教训,下次再犯,你就永远消失吧。另外,放了这小子,他还有利用价值。”

说的是李宓。

随后黑袍便消失了。

围上来的年轻村民们七手八脚的为王大春止血,一瓶药粉全部倒在创口上,疼得王大春如杀猪般哀嚎,死去活来。

过了很久,断手的血水终于止住,有人将地上那只断掌小心翼翼捡起来还给王大春,王大春让他们滚。

随即转回头,目光阴鸷打量李宓。

李宓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冷冷看着他,“遭报应了吧,呵。”

王大春捂着断手来到李宓身前,蹲身下去,阴森森看着他“只不过是个小意外罢了,我还可以继续把薛绾卖出去,卖个成千上万金。可你能怎么办,你没有办法阻止,还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吗?”

李宓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深吸了口气,扯一扯惨淡的嘴角,很轻浮的斜睨着村长“无论我做什么,都比你强。我就算不是救世主,起码还是个人。而你,只是头畜生。哦不对,或许你连畜生都不如。”

村长眉心跳了跳,很不爽的看着他。

李宓调整好呼吸,沉重而沙哑地说“你以为这世上会有天衣无缝的事情吗?我知道你做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草菅了数不清的人命,你以为靠山很硬,没有人会管是吗?你以为你让村里人都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就会感激你,支持你是吗?”

他强忍着头昏脑涨,继续嘲讽“你错了,他们并不会感激你。因为你把他们像畜生一样圈养在深山里,不许去见外面的世界,无论你给再好的东西,他们也有一天会厌倦。就像笼中的鸟儿,即便每一次都撞得头破血流,它们也始终不放弃出去的决心。”

村长深深看他,十分惋惜地说“你说的都有道理,可你说了不算。”

李宓声音嘶哑“是,我说了不算。但你也说了不算,你这样做无非是把自己的意志强行加在了村民身上。”

他被屋子里的血腥味冲得头昏脑涨,但双眼仍倔强地投出一抹清亮“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所信仰的好日子出卖掉,好日子会到头的,你也将一无所有。”

村长笑容凝滞住,但很快恢复过来,哼了声“随你怎么说,但那也不是你所能改变的,你以为你是谁?真以为是救世主?可笑。”

李宓倚着墙壁喘息几秒钟,最后道“人在做,天在看。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我只是去做了我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已。”

村长敛起了眼瞳,幽幽看着李宓,半晌之后将唇角阴险的勾起来。

他命人将李宓衣服扒光,赤身丢出了房间,让所有年轻村民们来围观他。

但与意料之中相反,李宓对此只是冷冷一笑,他从屋外站起身,大大方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往山脚渠柳村回去。

一路颠簸,山道间碎石划破脚掌,血水横流,可这都分毫不能阻碍李宓回去的意念。

疼痛在他眼里已经不算什么,王大春的冷眼嘲讽也不算什么,自己光着屁股下山的窘态也不算什么。

此刻,他心中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胸腔中迸发。

他誓要揭开渠柳村的真相,将这把遮挡良知的黑伞彻底掀翻,他要让有罪的人全部伏法。

他要为封家的五十七口人讨回公道,为曾经所有无辜死在村里的陌生人讨公道,为那些像牲口一样圈养的花季少女们讨公道。

等着吧,王大春!

李宓回到柳三喜家门口时,已不知被多少道怪异的目光看遍,但他毫不在乎。

柳三喜和沈落一同出来迎接他,李宓一眼看到沈落小腹缠了圈惹眼的白布,白布里有殷红的血水要染透出来。

“你……怎么搞成这幅德行?”沈落瞅了眼李宓一丝不挂的身体,赶紧扭过头去,递来一身衣裳。

柳三喜去院里打来一盆水,倒了些药粉一样的东西,让李宓把脚泡进去。

见到沈落,李宓麻木的意识稍微醒转,他脸发烫,手忙脚乱把衣服换好,这才坐下来把脚跑进药盆里。

如烈焰般的灼烧感迅速从脚底蔓延,仿佛有数万只毒虫在脚掌上攀爬,一瞬间李宓额头上冷汗直流,疼得龇牙咧嘴。

沈落见状,快速来到李宓身后,手指飞快点下几处穴道。

点穴后,李宓感觉双脚的疼痛感逐渐消失,就连身体对双脚的感知都不复存在了。

整双脚像打了麻药一样。

沈落道“一个时辰后穴道解开,你就能正常走动了。”

李宓道了声谢,从院里端来湿毛巾的柳三喜见他痛成这鸟样,忍不住道“渠柳村的事你们就不要掺和了,这是任谁都解决不了的啊!”

说完,柳三喜叹着气,拿起烟袋离家了。

只剩李宓和沈落二人,李宓问道“你昨晚受伤了?”

沈落嗯了声,“被一个黑衣人偷袭了,看他身手,与杀死老道士的那个应该同一位。他一直潜伏在树林里,等我路过后突然暴起出手,我没留神肚子上被划了一刀。”

见李宓盯着她的伤口看,沈落微微一笑,“不过不碍事,就是些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李宓却是心情凝重,血水都透过白布洇出来了,还能叫皮外伤?想必昨晚一定是一场恶斗。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昨晚两人夜探后山,一个遭暗算中刀,另一个被人扒光衣服赶出来,几乎空手而归。

李宓唉声叹气,将昨晚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了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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