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换了身衣服,又拿出自己之前在验尸房里准备好的衣服和外套,开始给死者做详细的尸检。
其实验尸,也不是每次都一定要用到剖验的,比如这具尸体,仅仅通过尸表检查,就能得知死者死于昨晚的寅时,并且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勒死”
“死者陆眉,颈部伤口极深,根据勒痕的位置和深度判断,凶手应该是男性,并且当时两人的位置应该是凶手从陆眉身后,两人呈卧位,凶器是一根麻绳或是腰带,但不会太粗,推测是普通的麻绳。”
姜芜指着旁边盘子上的两根麻绳,说“这两根是用来捆绑死者的手和脚的,从绑的手法来判断,凶手称不上是个多细致的人,打结也是普通且常见的类型。”
傅珩颔首“外面的宋琦和陆眉是朋友?”
姜芜点点头“宋尚书的女儿,据说和陆眉是手帕交,我已经询问过她,她昨晚待在府上,今天早上因为和父亲吵了一架,才跑了出来。”
她看傅珩一下子没说话,便脱了手套说“这边验尸初步已经完成了,大人同我一快去问问当时的人吧。”
傅珩道“昨夜寅时负责这片区域的更夫已经来了。”
两人遂出了验尸房往大堂走去。
更夫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年逾五十,傅珩问话的时候满脸茫然,他说“小人昨夜只是多喝了两壶酒,这天太冷了,也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小人甚至没看见有人过来了。”
按理来说,更夫巡逻的时候是每条街道都要巡逻到的,但由于这天气实在太冷,昨天是除夕,因此管的也宽松些。
更夫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最后还哭了起来,说自己也没想到就疏忽了这么一天,就会让人钻了空子。
傅珩说“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你值守?”
更夫点点头,说“最近这一个月都是我,上个月是另一个人,我们是轮着换的。”
傅珩眉心微蹙,寅时是人比较困的时候,也很晚了,虽然凶手的手法粗糙,但陆眉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并不是什么秦楼楚馆的姑娘,又是除夕夜,她一个人跑出来干什么呢?
姜芜说“你是不是每天晚上到了一定时间,会找个地方休息片刻?”
更夫脸一红,这在大堂上要是说了,那岂不是要丢了差事?他摇摇头装傻,说没有。
姜芜嗤笑一声,直接道“你不用担心这份差事的事,你若是照实说了,为我们提供了线索,说不定还能保得住差事,但要是不说,你这份差事就肯定没有了。”
更夫被吓了一跳,忙磕头说“官爷英明,小人的确是每天晚上走完所有街之后会在信阳街尽头的茅草屋休息片刻,但是时间不会很长,只会休息一个时辰。
姜芜略一沉吟,“你休息的时间,是寅时,对不对?”
更夫嗫嚅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姜芜叹了口气,更夫这个时候休息,恰好陆眉从这里走过,结果就遭遇了不测,这起案件中,最重要的其实不是更夫什么时候休息,其实最重要的地方在陆眉本身。
她是未嫁女,根据宋琦的说法,她的住址和信阳街有一段距离,她大半夜跑到信阳街做什么?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她和什么人约了,在这里见面。
……
陆眉的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生意不大不小,够不上皇商,但也算是个富豪乡绅,陆眉家里一共有四个姊妹,父亲娶了三房姨娘,陆眉处在中间,地位不尴不尬,据家里的下人说,陆眉是二姨娘生的庶女,平日里性格有些怯懦,很少说话,做事也有些畏畏缩缩的。
出来迎接的是陆家的主母,瞧着是个有些市侩的中年女人,毕竟陆眉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也并没有对难过,陆家家主去外地做生意了,还不知道二女意外去世的消息。
后来是陆眉房里的婢女说,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因为小姐一般都窝在房间里绣嫁妆。
“嫁妆?她要嫁人?”
小丫鬟不安的点点头,双手局促的揪着自己的衣角,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姜芜心领神会,故意说“那烦请诸位带我去陆眉的房间看看吧?”
主母皱了皱眉,脸上还是摆出一个笑来“官爷,实不相瞒,按我们这里的规矩,未出嫁的闺女死了,都是坏事,所以要立马将衣服等焚烧了,官爷此事去看,恐怕不方便……”
姜芜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傅珩已经冷冷道“锦衣卫办案,尔等也敢插手?”
主母被噎了一下,却还是说“大……大人,这小人也没办法呀,这做事得按规矩来,不是?”
傅珩嗤笑一声,官袍衣角在风中划过一道锋利的痕迹,他道“若是延误了案情,按律当流放!”
果然,主母一听吓了一跳,肉眼可见的脸色发白,“二,二位官爷怎么能?”
可惜再也没有人理她,一个普通茶叶商人的身份,在锦衣卫这里属实是有些不够看的,更何况她这番胡搅蛮缠,非但没有成功阻拦锦衣卫的查探,反而使陆家更令人起疑了。
陆眉的丫鬟带着他们走到了陆眉的院子,一进到院子方知下人所言非虚,因为陆眉的院子地处偏僻,并且墙院也有掉落墙皮等现象,进到屋里,哪怕是大白天光线也很差,刚一进屋,丫鬟见主母没跟上来,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给姜芜跪下了。
姜芜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起来,只见小丫鬟两行清泪滑落,她哽咽道“您就是姜小姐吧?我听小姐说过您。”
姜芜茫然,“你家小姐?陆眉?她为什么会听说过我?”
小丫鬟说“小姐说,她最羡慕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您,一个是宋家大小姐,她说你们两个都能无拘无束的过这辈子,可她却不能。”
她垂下眼帘,一字一句道“主母趁着老爷不在,要把小姐卖给城外六十岁的地主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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