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哲手扶城墙,蔑视地看着广放,哼哼一声,“族诛二字,理应吾对汝说!吾乃汉公钦点,自然掌族诛之权!念在汝常年驻守胶东,劳苦功高。只要汝此时回心转意,将马宁拿下,吾可以对汝所犯过错,既往不咎!否则,尔等,皆亡!”
广放骑着马在原地打转,眼中充满了错愕之色,“呦呵,黄毛小儿还想离间吾?汝等着!”
说完,他用力一勒缰绳,将马调头,跑回大军之中,到达马宁身边,“郡守,这小子不知悔改,拒不投降!”
“不投降啊,那就只能麻烦一些了。”马宁用右手拍了拍嘴,打了一个哈欠,“虽然攻城会损失不少心腹精锐,但,这是最快的解决方法。若是陛下派侍御史携带诏书到达胶东,吾等就要引颈受戮了!”
他扭头看着这个曾经奉命牵制自己,却被自己拉拢成功的都尉,询问道:“汝如何通知的各县?虽然县尉因为利益,都被君控制,但是那些士卒会给吾等卖命吗?”
“郡守放心!吾声称有一伙山贼诓骗宋湘,趁机拿下了高密县。”广放一脸坏笑,肚子里的坏水在“咕噜噜”的摇晃,“为了让士卒们更加拼命,吾顺便给他们添加了一些特殊的身份。”
“哦?说来听听。”
“桀桀桀桀桀,吾告诉各县,高密城中,山贼领头之人,乃暴秦后裔!其妄图以高密为起点,占据胶东,自立为王,重新恢复暴秦之政!不出吾所料,当县尉将消息传下去的时候,士气高涨,士卒恨不得立刻将暴秦斩尽杀绝。”
马宁听了之后,鼓鼓掌,喝彩道:“哈哈哈,好!都尉好手段!这样的话吾就放心了!不过,在攻城之前,吾还需要有一个人去和这个‘假’太原君说一说话,稳定一下吾胶东军心。”
一个穿着平常汉服,身高一米七六、体型健壮,脸庞刚毅,眼睛阴狠的中年人骑马出列,自告奋勇地说道:“郡守,吾去吧!”
“可!延年,汝口才甚好,去了之后,一定要陈词恳切的痛斥,一定要把暴秦后裔的身份加在对方身上!只有这样,吾等才算师出有名,才可以士气高涨!”
“诺!”
胡延年对着马宁拱手作揖,对着其他的校尉抱拳,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样子,随后用力地夹了一下胯下之马。
“驾!”
“嘎达嘎达嘎达。”
虽然他比较强壮,但是嗓门却很小,于是他来到距离高密县城门两百步的位置。
趴在高密县城墙头的士兵往下瞅了一眼,立刻对在身后谋划的白明哲、张伯报告,“报!叛军,又来人了!”
白明哲同张伯席地而坐,对视一眼,两个人一头雾水,异口同声,“又来了?”
这搞什么鬼?
刚才那已经相当于谈判了吧?怎么还派人过来?
这是企图宣称自己谈判员多吗?
白明哲无奈起身,叹了一口气,重新靠近城墙边缘,惊呼一声,“咦,这家伙距离城门的距离比刚才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近!”
他急忙扭头看着张伯,“张公,能射杀这家伙吗?”
张伯嘴角抽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太原君怎么总想着射杀对方的谈判员呢。
如今陛下想要功比三代,你好歹也遵循以下三代之法吧?
虽然是在打仗,但是人家三代打仗讲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想当初晋楚邲之战时晋军溃不成军,一辆晋军战车在败逃过程中陷进泥坑里,马也不听使唤,在后追击的楚军战车竟然跳下来几个光着膀子的……竟然跳下来几个衣衫整齐的壮汉,帮助晋军修好车轭,然后壮汉们上车继续追赶。
没错,追击的竟然帮助被追击的修车!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没跑几步,晋军战车又坏了,那几个壮汉再次跳下来,帮助晋军修理战车,然后再追,到了五十步后他们立刻就不追了。
这是什么?
这叫战争的艺术!
战争的友好!
战争的搞……战争双方士兵的亲密度爆表。
放眼现在,这种行为肯定看不到了,但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好歹贯彻一下,意思意思吧?
这动不动就要把人射杀……会不会太……不要脸。
这是打着出乎意料的念头?还是欺负人家老实。
白明哲试探性的问道:“张公?”
“啊,哦!”张伯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太原君,按照目前的距离,若是在平地上,吾做不到。但是,吾等居高临下,射杀他,应该可以做到。”
“好!”白明哲高兴地拍拍手,“张公应该懂吾的意思吧?”
“太原君放心,待君与之交谈完毕,吾趁此贼转身之际,立刻射杀!”
“辛苦张公了。”白明哲拍了拍张伯的肩膀,示意友好之后,凝望下方,大喝一声,“来者何人?为何尔等使臣去而复返?”
胡延年眼中掠过一丝精光,朗声道:“吾乃胶东郡一普通人士,听闻汝乃暴秦之后,意图颠覆大汉之政,特来劝说。听吾一言,山贼者,百姓唾弃之人,暴秦后裔者,天下诛杀之人!汝,立刻打开城门,束缚而出,吾保汝性命!”
白明哲对前面回答不屑一顾。
普通人士?豪强才对吧!
他很清楚,今天面对的,都是利益一致才会形成的地方集团!
在这攻城之战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除了胶东大型豪强代表之外,谁还有资格在马宁前后侍奉?
至于后面的那滩脏水,他有必要澄清一下。
“暴秦后裔?”白明哲眯着眼睛,反问一句,“此消息尔从何听来!”
胡延年估计把消息来源模糊化,“这汝就别管了!赶紧出城投降!”
“哼!本君乃汉公指定,怎成暴秦后裔?且,即便吾为暴秦之后,陛下圣明,有才者得以兼用,何来天下诛杀之说?念在尔为一介百姓,这次吾既往不咎,再有下次,必定将汝下狱!赶紧让马宁过来!”白明哲声音慷锵有力,不容置疑。
胡延年故意给自己加了一个百姓代表的身份,用来向胶东地方军宣扬大义,“小子,既然汝执迷不悟!那么就别怪吾胶东百姓不客气了!一个时辰之后,就是汝的死期!”
说完之后,他怒瞪一眼,双臂用力,拉直缰绳,点头转身。
“白明哲瞳孔中充满了杀意,沉声道:“张公准备!”
张伯点点头,抽出一根箭矢。
双臂用力!
“嗡啦!”弓弦开,呈满月状!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太原君,吾已经瞄准!”
白明哲举起右手,用力一挥,大喝一声,“放!”
“嗯?”下方的胡延年被这声音吸引了,回头一望。
骤然,破空声响彻。
“嗖!!”
箭矢宛如一条长龙,从城头射出,
“嗖!”
胡延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大,竟然发不出声音。
他企图躲闪,但是,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根本用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根充满力道的根向自己袭来。
贯穿声响起,“透!”
电光火石之间,箭矢从他的胸口贯穿。
“噗嗤!”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出。
胡延年瞪大了眼睛,颤巍巍的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没入胸口的箭尾。
蓦然,身躯失去了平衡,“咣当!”一声,从马上掉了下来。
尘土飞扬,鲜血“咕嘟嘟”地从他的身体中冒出来,地面被染红,他不知生死。
白明哲看到目标被击中,大喜,“好箭法!吾以前只知李广箭术超群,没想到,君之箭法,不弱于李广将军!”
张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憨一笑,“太原君谬赞了,只是运气使然罢了。”
白明哲兴奋的一边用左拳锤击城墙,一边用右手指着胶东地方军,“校尉别谦虚了!看看对面,他们都快气炸了!”
张伯循着白明哲的话,也望着胡延年倒下来的地方。
只见有五个穿着铠甲的士兵不由分说地从围城大军中冲了出来,把胡延年抬起之后,快速跑向大军内部。
这群人这么激动,看样子是希望尽力抢救抢救了。
而围城大军中,马宁的咆哮声震惊了四野,“啊啊啊啊啊啊!!!!竖子!竟然伤吾挚友!吾破城之后,势要屠勠所有守城士兵!”
也不知道马宁从哪来的力气,叫嚣的声音竟然覆盖了所有的杂音,“啊啊啊啊啊啊!!!”
“三军听令!”
“攻城!!!!”
令下,军动!
“轰!”
攻城锤在中央,云梯位于两侧!
第一波攻城士兵浩浩荡荡地涌向高密县。
“杀啊!!!!”
“冲!歼灭山贼!”
广放穿着甲胄,在大军中央高呼一声,“郡守有令,率先登上城头者,连升三级,赏金十!”
“杀!!”
“冲啊!!”
胶东地方军宛如潮水一般,黑压压的冲击着高密县的城墙。
“不好!”张伯面色微微一变,大呼道:“中尉甲士立刻掩护太原君撤退!梁国勇士,随吾退敌!”
“诺!”
“平叛!”
“箭矢、滚石使用不要吝啬!尽全力挡住他们!”
城头之上,梁国士兵齐刷刷地举起长槊,用力推着搭在城头上的云梯。
攻城与守城之战,正式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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