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
夕阳落下,残月缓缓地升起。
天色变得昏暗,黑幕笼罩了大汉这一片土地。
平阴城南门
守门的士兵手持长槊,对着城门之内大喝一声,催促道:“关门了,关门了!想要出门的赶紧!”
“不快点,被关在城中,后果自负!”
随即,原本慢慢悠悠准备出城的百姓纷纷跑了起来,唯恐被关在城内。
如今宵禁严格,倘若留在城中,且没有居住场所,皆会被平阴城的驻军押回去审问的。
“好了好了,高兄,何必和他们废话,直接关门吧,吾还等着换岗之后,去消遣消遣呢。”
姓高的士兵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随即,他们二人走到城门洞,一起用力,将巨大的木质城门推出去。
“轰隆!”
“轰!”
地面传来了剧烈的抖动,就好像是地龙翻身一般。
“什么情况?”高姓士兵一头雾水,停止推门,走出城门,向远处定睛一望。
他突然瞪大眼睛,心脏悬了起来,惊呼一声:“敌袭!敌袭!赶紧关城门!”
由于夜色和扬起沙尘的干扰,他看不清来人的具体数量,只能看清楚有一大队手持长槊的人马正在疯狂地驰骋,企图靠近平阴城。什么情况?难不成是有诸侯王打算派兵攻打代国吗?
不对啊,诸侯王都被拦在函谷关之外,怎么可能破关而入?
匈奴?
也不能!匈奴怎么可能出现在南门,即便打进来,也应该在北门才对。
“嘎吱!”
守门士兵一同上阵,丢掉长槊,开始推动城门。
“咚!”
城门关闭。
“唰!”
数道门闩被插好。
“当当当!”
“咚咚咚!”
“敌袭,敌袭!准备战斗!”
“敌袭!”
“当当当!咚咚咚!”
漆黑的夜,铜锣与鼓声同时奏响,交织在一起,盘旋,环绕,直冲云霄。
向所有的守城士兵通知,有敌情!
“哒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
喧闹的脚步声弥漫在夜色中。
不敢犹豫,刹那间,数百名士兵一同冲上城墙,他们皆身披布甲,手持利刃。
还有几十名士兵端着一个小型弩机,出现在城头之上。
“嗡隆!”弩弦划破空气的声音。
弩箭上弦,对准远方,等待命令。
“呼呼呼!”火把点亮,挂在墙上,骤然之间,平阴南城墙灯火通明,俨如白昼。
“嘎达!嘎达!嘎达!嘎达!”
凌乱的马蹄声一次又一次地敲打着守城将士们的心。
大约两三分钟之后,马蹄声源头冲出了尘沙,出现在平阴城守军的视线内。
一辆马车被一个小型军阵围住,火急火燎地冲过来。
城头之上,穿着黑色甲胄的守将示意手下敲锣提醒。
铜锣被小锤敲响,发出震耳欲聋的“当!当!”声。
他趴在城头之上大声询问:“来者何人?!来平阴城有何贵干?”
不等白明哲吩咐,冯驹骑马快速上前,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名谒,对着城池之上展示。
大汉将士,皆有铁质的名谒在身。
雕刻名谒的人,都经过专门的训练,无论是字体还是花纹,都一模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根本无法模仿伪造。
而该士兵的姓名、年龄、入伍时间、所属机构等,一看名谒便知。
冯驹勒紧缰绳,冷声喝道:“吾乃大汉中尉卿所属、大汉北军伍长冯驹,奉陛下之命,护送绣衣御史白公前往雁门,尔等速速开门!”
“敢问阁下,绣衣御史何在?”
冯驹淡淡的回应,“自然在车厢之中!尔等还不开门?”
“冯兄弟,一会儿吾将吊篮放下,可否将君之名谒以及白公印玺放入其中,供吾等检验?”
平阴县只是一个小县城,根本没有驻扎在郡国的中尉甲士,除了用御史印玺之外,凭中尉甲士的身份,也无法打开城门。
若是强行破门……先不提人数够不够,中尉属于北军,北军破门……历史上只有一次,周勃诛杀吕后势力。
在刘彻统治之下,谁敢贸然玩这种事情?活得不耐烦吗?
冯驹知道检查印玺这是城门关闭之后必要的流程,心中并无抵触情绪,于是点点头,回应道:“可以!”
“好!请君稍等!”
一分钟之后,被绳子吊着的用柳条编制的竹篮从城头放了下来,“沙,沙,沙。”
冯驹走到马车边,对车厢一拜,“白公,借君印玺一用。若无玉玺,夜间大门难开。”
门帘掀开,白明哲将印玺和他的名谒一同递出来,急不可耐地说道:“让他们验明之后,立刻打开城门,吾有急事,必须立刻赶往平阴驿!”
“诺!”
不敢怠慢,冯驹急忙跑回城墙之下,将印玺、白明哲的名谒以及自己的名谒一同放进了竹篮子中。
在拽了几下篮子后,篮子就被重新吊了回去。
城头守将先是打开了蒙着印玺的布,在瞅了瞅之后,开始详细阅读名谒。
白明哲,年龄十七,长安人士,祖籍太原郡。
举主:卫青。
职位:绣衣御史,秩六百石。
职能:协助大农令郑当时监察治河之事,有权调动郡县兵马,有权废除一千石以下官员,有权捉拿两千石以下官员,有权否决两千石以上官员之决定。
功劳:提倡治河之策——已由主爵都尉汲黯、大农令郑当时实施。
冯驹,年龄二十六,长安人士,祖籍河内。
职位:伍长。
职能:保护绣衣御史安全。威胁绣衣御史安全者,可就地格杀。
守将查看得非常详细,生怕某个地方出现纰漏。
在这个职位上,他已经查过千千万万张类似的名谒,如果是假的,他只要随便摸一摸字体,就可以鉴别出来。
他一边点头,一边自言自语,道:“字体深度正常,大小合适,名谒材料正常。看样子,这群人应该是真的,看来车内真的是绣衣御史了。大人物来平阴县,必须赶紧报告给县尉。”
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叫了一个腿脚麻利的属下,仔细的叮嘱:“汝立刻骑马赶到县尉府邸,告之其消息:陛下钦点绣衣御史白公经过平阴城,估计一会儿白公会前往平阴驿休息。”
“诺!”
目送属下离开之后,谨慎起见,他重新开始看名谒,再三确认。
冯驹在城头之下等得不耐烦,催促道:“汝看完了没有?赶紧开城门!白公有急事,必须立刻前往平阴驿!”
城头之上的守将慌忙把名谒折叠好,然后说道:“请诸君稍等,吾这就令人打开城门。”
说完,他立刻告诉手下之人,“来人,立刻开城门!迎白公入城!”
在一连串的跑步声过后,门栓被重新打开,“轰隆!轰隆!”
几百斤重的大门被重新打开了。
冯驹挥了挥手,留下一人拿名谒印玺之后,带着白明哲,立刻向平阴驿赶去。
在全速前进的状况下,马车车厢“嘎吱,嘎吱,嘎吱。”的响。
车厢中,不知何时,白明哲嘴唇发干,面色苍白,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他闭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褚大搀扶着,关心地说道:“贤弟,汝没事吧?”
白明哲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无妨!应该是连续赶路,有些虚脱。”
“要不先让人送君前往医馆吧,再这样下去,吾担心汝出事。”
“不去医馆!立刻去平阴驿,吾需要一间静室!”白明哲脸色扭曲,痛苦的回应。
他貌似已经知道自己痛苦的原因了。
自从靠近太原境内,他身体里就有一股奇怪的情绪产生,这一股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不过可以肯定,这不是他的本意。
并且,在情绪的背后,还有一阵声音在脑海回荡。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似从相识,又感觉有一些陌生。
他只知道,那个声音一直在歇斯底里地呐喊:“请君将父亲的陵墓送回太原,与母亲合葬。”
“请君将父亲的陵墓送回太原,与母亲合葬。”
“请君将父亲的…………”
感受着体内那一股又一股,似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对精尽灵魂的撞击的力道,白明哲紧紧地咬着牙关,强忍着胸闷,将嗓子眼的淤血咽下去,暗道一声:“执念!是这具身体的执念作祟!看来是靠近太原城的缘故!太原城的乡土情绪,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残缺灵魂重新聚集在一起了。”
“这么强的灵魂冲击,看来是想以魂飞魄散的代价,告诉我一些事情了。既然如此,等我进入静室以后,一定要好好地瞅瞅,你给我留下的讯息。”
想到这里,他对车厢之外大声喊道:“冯驹,全速前进!一炷香之后,吾要在平阴驿静室中单独休息!届时,除了陛下急诏之外,无论是谁,都不能打准打扰本官!”
“诺!”冯驹大喝一声,“所有人听令,全速前进,不得有误!”
“诺!”中尉甲士齐声呐喊,直接惊吓到城内的百姓了。
城门原本紧闭的门,都不约而同地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中间,皆有一只眼睛在悄悄地望着外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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