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中卿目中流转着阴沉的光芒,他叹了一口气,道:“君虽言之有理,然大宛距离长安上万里,想要令其进献优良马种,谈何容易?吾大汉朝堂并非不愿意等,而是,等到最后,又能改变什么呢?”
顿了顿,忽然,他的语气变得凶厉,“与其令边境苦于匈奴骚扰,倒不如吾大汉军队主动出击!”
“虽君言之有理,明哲依旧不建议过早对匈奴用兵。”瞳孔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白明哲沉声道:“侍中有所不知,大宛乃西域小国耳!其国力与匈奴比,不过九牛一毛,其国力与夜郎比,不过伯仲之间!”
将画满了地图的绸缎薄被掀开,他指着大宛的位置,朗声道:“陛下只需派遣百人使团前往大宛,届时只需恩威并施,令其交出马种。若是配合,吾大汉以其为盟友,若是不从,陛下只需以卫青为统帅,率兵三万,从云中出发,经河西走廊,击穿西域,直取大宛皇室!”
汉武后期,在名将凋零、国库空虚的情况下,李广利这小子都可以率领大汉军队远征大宛,更别说现在大汉国力强盛,将领充足的情况下了。
白明哲相信,只要给卫青三年的成长时间,他就可以带领大汉雄师,直捣黄龙,取大宛皇室首级!
后世车骑将军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那可是在大量战争中积累出来的。
民中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君这么看好卫青?”
白明哲骄傲地拍着胸口,仿佛在说自己似的,“小子别的不敢保证,卫青领兵之能,淮阴侯之后,无人可比!”
说完以后,他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除了霍去病。”
卫霍二人,各有所长,孰高孰低,很难断定。
民中卿突然莞尔一笑,点了点头,仿佛对白明哲这句话很满意,“有意思!卫青从来没有统帅军队,汝之信心,从何而来?”
“识人之能罢了!”白明哲谦虚地说道,“若君想要在朝堂站稳脚跟,小子建议多和卫青走动走动。吾愿在此立下谶言:若想收复河西走廊,非卫青不可!”
民中卿忽然大笑几声,“哈哈哈哈,借君吉言了。”
顿了顿,他严肃地说道:“汝延迟出兵之提议,明日一早,本官会如实禀报陛下。对此,汝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吗?”
“有!”白明哲目光如炬,言辞凿凿,“内忧外患,国之难也!想要毫无顾忌的对付匈奴,黄河必须治理!只有后方安定,吾大汉才可以将所有的精力转移到对付匈奴上来。”
“看来汝对自己的治河之策信心满满。”民中卿感叹一声,“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吾不介意听听!请君明说!”
白明哲再次拱手,请求道:“请侍中为小人准备一份大汉地图。上面的内容,越清晰越好。”
虽然能够把大汉各郡县画出来,但是,他还是决定不画。
宛如言多必失,行动过多,并不是好事。
如果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他才不会冒着被人嫉妒排挤的风险,把王景治河的方案拿出来。
如果在这些的基础上,再画出来了大汉详细疆域图……估计明日一早,长安城中就会传遍侍中府邸有怪胎出世喽。
民中卿站了起来,顺势将刚才拿来画地图的锦缎薄被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沉声道:“汝要的地图,吾立刻派人去兰台取回,预计丑时才能取回来。在此之前,汝先休息休息。这份地图,吾先拿走了,一会儿会有人送来一份全新的。”
“多谢侍中公。”白明哲恭恭敬敬地拱手,“如果可能,请侍中公再准备一张不用的桌子。小人不习惯在竹简上写字,想在桌子上书写治河之策的内容。”
民中卿微微一愣,但还是答应了,点了点头,道:“可!”
…………
…………
…………
亥时
明月简洁柔软,带着善意,挂在高高的天空中。
星光闪烁,晴空万里。
长安城中绝大多数的达官贵人,周围闾里的普通百姓,基本上已经进入美妙的梦乡。
坊市也已经关闭,街道上时不时地走来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
若是普通人家这么晚还有灯火映出,非要被中尉甲士盘问不可。
西汉的宵禁很严格,凡是夜间在街道上溜达的人,都会被拿下,交给有司审问。
就在这寂静的时刻,民中卿的府邸之中,五六根鱼油巨烛树立起来,将这宽阔的厢房照的异常明亮。
这一些鱼油巨烛,是皇宫在夜间照明使用的。刘彻恩典,他的府邸中有几根库存。
因为这一个时间牛耕几乎已经广泛地传播,牛的重要性与日俱增,所以并没有像后世鼎盛时期一样,采用牛油巨烛。
白明哲和民中卿正围着一张桌子,仔细地端详眼前用死牛皮制作的地图。
在他们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名文官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记录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通俗地讲,这个文官会议记录员。这是民中卿担心白明哲写得不清楚,特意找来进行记录的。
白明哲拿起一根木棍,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道:“决口的位置应该是这里吧?”
民中卿点点头,“没错,就是在濮阳瓠子决口。”
“看着周围的情况,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黄河应该是改道南流,夺淮入海。”白明哲眉头紧锁,将脑海中的那一段信息喃喃的道明。
“君当真大才!根据有司的汇报,河流的确是改道南去!”
民中卿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灿烂,心里的底气越来越充足。
在他看来,白明哲没有去过那里,竟然可以一语中的,一针见血的道明黄河决口之处以及改道方向,这说明治河之事,大有可为!
当然,黄河已经泛滥三年,也许有灾民到达长安,让白明哲无意中得到这一个消息。
但是能够点明决口方向,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
这一件事情可是朝堂接收到淮河水位变化汇报,以及濮阳八百里加急等大量信息,综合起来才得到的结果。
如今白明哲一语道明,这真是……如有神助!
“君先别急着夸奖我。”白明哲打断了民中卿的夸赞,两只手按在桌子上,脸贴近民中卿的面庞,严肃的询问:“吾现在需要知道一个态度!陛下对于治理黄河的明确态度!”
民中卿表情渐趋严肃,道:“以吾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本意是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治理黄河孽龙!”
“那就好!”白明哲闭上了眼睛,欣慰地笑了笑。
只要刘彻态度坚决,治河方案他有的是。
民中卿激动的直接双手搭在白明哲的肩膀上,大声地询问:“先生,吾侪见面之后,君总是感叹有治河之策不得实施,难道已经有了具体可以实施的方案?而不是一个内容空洞的设想?”
“有!有一个几乎是一劳永逸的方案。”
白明哲睁开眼睛,一道亮光从瞳孔中射出,这让民中卿有一些稍稍失神。
一劳永逸?
真的可能吗……
“君请说!”民中卿表情严肃,将手拿下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给了旁边的文官一个眼色,让他注意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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