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内吕雉已经捋清了思路,决定想办法协助令史早日捉到凶手,那么吕公就可以早日归来了。只是见到令史还得让吕泽帮自己,她看着一脸担忧的吕泽走上前几步扯扯他的袖子说:“阿兄且随我来。”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吕雉才开口说:“阿兄如今阿父身陷县狱,我们不宜坐等,阿兄请隔壁的令史过来,我有些想法可以让他早些查出真凶。”
吕泽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便快步走到外间去找带人细查旅舍的亭长,亭长看到嫌犯家的大儿子有些奇怪,听到吕泽的请求想了一下还是派人将隔壁的令史请来。
吕泽走后吕雉在原地想着之前刘季为亭长时遇到的一些案例,如果令史不能秉公执法,那么她也只能将魏国国书拿出来公布使节的身份了。不过这点小挫折完全不值得暴露身份,抓一个栽赃手段如此低劣的贼子,应该不需要太多时间。
院落外吕泽引着一副肃容的令史走了进来,那令史约莫四五十岁,白发苍苍,脸庞腮帮处有着一个深凹的疤痕,大概是早年从军留下的。他虽然有些衰老却将背挺得笔直。他后面还跟着一个笔吏。
“这位令史,我常闻秦律要求封、诊、式。如今令史想必已经得到足够的信息,我有些拙见想说给令史听,不知令史是否感兴趣?”吕雉盯着年迈的令史,脸上露着轻笑说。
女童不被他的面相所惊,让令史心里十分惊奇。不过若是令史知道眼前女孩曾经把人削成人棍,恐怕他就不会惊讶了。他看了眼笔吏示意他记下来:“但讲无妨。”
“秦国速来法律严厉,宵禁时驿舍不会有外客,老舍人必定死在昨晚到今早。老舍人虽然年纪不小,但是整日忙于旅社想必身体十分强健。在死之前应该会有些反抗,可能会给歹徒留下伤痕。
最重要的一点是旅社中人员众多,如果能排出大部分嫌疑人,找到真凶的速度也会更快。一个人分身乏术,如果有人能证明他在夜间未曾出入房舍,那他便不太可能是真凶。
最后凶案的发现人也有可能是凶手,还望令史能早日将真凶绳之以法。”
令史听她说的条理清晰,不免赞许的点点头,有些点倒是他也没有想到的。他回头看笔吏已经记载完,才看着吕雉挤出笑容说:“吾身为令史必当秉公执法,若汝父当真无辜,必会无罪释放,切莫担心。”
等令史走后吕泽和吕雉回房的路上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疑惑的说到:“阿妹当真觉得入秦是一个好决定?”
吕雉停下脚步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吕泽问道:“我们脚下何地?”
“秦地。”吕泽有些闷闷的回复。
“非也,此处不过是之前的韩地,现下已经和韩地大相径庭。即便我们常住单父,总有一日也要生活在秦法之下。若是这样不如早早入秦,才有机会改变。况且你也看到,秦法虽然严苛,但是秦吏却在严法下追求公正。不是比韩魏之地好多了?入秦以来可曾遇到盗贼?”
吕泽最后点点头承认:“是我想岔了,走吧,阿母还等着我们。”
令史带着亭长赶回了县衙,衙内令史问亭长是谁发现的尸体。亭长是听到手下报来的消息才急匆匆赶来封锁现场,他叫来那个求盗询问。
求盗不过是逝世的父亲刚刚传下来的爵位,经历很少,被令史询问更加紧张只推说自己再见就能认出来。
令史带着亭长和他的手下到了狱中,向关押在其中的人说:“疑犯众多,但是凶手却必定不多。凡是昨夜可互相证明其未出房舍之人,便可被无罪释放。”
许多人互相为对方作证,他们出去之后又被要求脱下全身衣物检查有无伤势,确认无伤痕之后才被彻底释放。狱中人也越来越少,吕公想到昨夜和妻子沉睡也举手示意有人证,他被带出去检查了无伤痕却被留下。
狱中只有几人声称在夜中出去过,理由倒是千篇一律的去茅厕。令史使人将其中之人一个个扒光检查,最后在一个有些瘦弱的中年男子身上发现了抓痕。求盗也喊了起来,说这人就是发现尸体的那人。
吕公被令史带到堂上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不是他的嫌疑被洗脱了,为何还不让他离去。一边的嫌疑人有些战战兢兢,恐怕意识到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料那样发展。
令史看着嫌犯问他名,让他将尸体发现的经过讲讲。他支支吾吾的说:“我叫大河,昨晚在大堂吃饭时看到这位的家人与老舍人起了争执,今早去找老舍人时,发现他被人杀死在院落中,才急忙向求盗报告的。”
令史又询问:“大河你是否认为是这一位杀害的老舍人?”
“是的没错,肯定是他杀死的老舍人。他们和老舍人有争执,还不愿意被检查验传。”
令史笑了两声:“不知你胸口抓痕从何而来?春日虽然不冷也不至于有蚊虫叮咬。”
大河额头汗出如浆,两股战战,令史严厉的审视让他脆弱的心理直接崩溃了,他跪伏在地上喊道:“小人被猪油蒙了心,是小人看他们出手阔绰,起了贪心,才想杀了老舍人嫁祸给他,老舍人平日速来乖吝,他早该死。”
令史让笔吏记载爰书宣判到:“大河因妒忌杀人,并且嫁祸他人,两罪并罚,坐死罪。吕文其女敏捷善思,提供线索有功,奖百钱。”
笔吏记录好审判书,将竹简放入库房中,另一边令史让人从库房中取来一百钱交给了吕父,宣布他无罪释放可以回去了。吕公手里拿着一串钱,还有些哭笑不得,他不忘向令史道谢:“多谢令史能证我清白。”
令史摆摆手反而说:“令爱倒是提醒了我,才让你能快速脱罪,不然恐怕要你多等片刻。”
吕公出得府衙,看到国胜正在门口一旁等候,便伸手将自己手中的一提铜钱交给他,国胜还不太清楚经过,但忙不迭的说:“恭喜主公洗脱冤屈。”
吕公摆摆手,对他说到:“夫人怕是受惊吓了,快快回去。”
旅舍内吕雉半个多时辰前便看到自家的家兵家仆三三两两的回来,猜想到令史必定是采用了自己的方法,快速锁定了嫌疑人,心中大定。
又等了接近半个时辰,吕父和国胜也回到旅社,一家欢喜非常,乐子还张罗着主持了除晦仪式。
吕父将那个人的杀人动机讲出来,吕释之难免嗤笑一声:“昨日那老舍人那么讨厌,我还以为只是针对我们,却没想到不喜他的人还有许多。这下他被杀了想必这里可以换一个温和些的舍人了吧?”
“仲兄,虽然老舍人比较乖戾,但他还是将我们安排的井井有条,凶手也只是为了推脱罪名罢了,你怎可跟着说这等话?”吕雉皱着眉说。
她虽然不是个善良的女子,却也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言语上稍许不敬并不足以让她动怒。她只是有些担心吕释之过早变得冷心冷情。
吕公也认为吕雉说的话是对的,教训吕释之说:“雉儿言之有理,啊对,令史还奖你百钱,不知你如何打算?”
“不若赠给老舍人的家人,他也是因我们而死。”吕雉脸上的一丝悲悯稍显即逝倒是让吕公以为看错了。
等到吕公带着家人再次上路后,咸阳城中秦王政已经大摆车仗准备去雍城祭祀先祖,准备冠礼了。
国王的车驾规格自然不是寻常样式,春秋时天子架六匹,诸侯架五匹。战国之后诸侯随意践踏陈旧礼制,端看国君想架多少。
秦政这次就是由16匹无杂色的黑马拉着庞大的车架前往雍城的,城市主路两旁跪满了虔诚的臣民,他们相信新一任亲政的秦王必定可以带领秦国变得更加强大。
吕相的车骑在秦王车架后,听着臣民高呼“王、王、王”声势浩大,他脸色却不是很好。终于到了这一天,他却有些患得患失,权柄是如此诱人,没有人能轻易放弃。
雍城离宫内嫪毐抱着锦被内的赵姬正在温存,赵姬正絮絮叨叨说着让他将两个孩子带出宫在宫外安置一段时间,等秦政加完冠回咸阳之后再将孩子抱回来。
嫪毐不想她这时候还要说别的事情,挺身又刺入她体内。赵姬娇呼一声,又沉醉在其中。风儿甚急吹拂的花朵颤抖个不停,花蕊中又流出更多蜜液。两人又来了几次,嫪毐才抱着体力耗尽沉沉睡去的赵姬思考对策。
秦王之前杀反叛的长安君时,也没见他有任何宽恕,如果自己的事情被他发现定是必死无疑。即便自己在雍城一地权势通天,在秦王面前依然不堪一击,不如趁秦王来行礼刺杀于他。
下午时秦王驾临雍城,文武百官都要来参加典礼,因而浩浩荡荡规模盛大。秦王政念及又有年许未曾见过母亲,便准备先行拜见母亲,再去沐浴焚香,准备隔日祭拜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