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芝正欲将那马面裙套上时,莫霞突然颤声开口道“你大腿上的那块印记是天生的吗?”
姜芝看着莫霞激动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她又小声出言问莫霞道“莫霞前辈,您这是怎么了?”
“你这胎记是天生的吗?”于瑟一眨不眨的望着那胎记问道。
姜芝虽然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莫霞有些不可置信的又抬头看向姜芝,眼下她望着姜芝,只越看便越觉得这女孩似乎与自己早已死去的夫君越看越像。
也难怪她当初会与这女孩一见如故了。
而且就连姜芝腿上的那块云纹胎记的形状与位置也与自己的女儿几乎一模一样。
莫霞寻找自己女儿莫辛童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相似的两块胎记。
可这会是自己的女儿吗?
她可没有忘记姜芝是姜府的二小姐。
姜芝自己也曾跟她提起过有下人说她在姜府名义上虽是养女,但其实她却是于瑟跟姜放的亲生女儿。只是当初二人有她时,都还是互有夫君与妻子的状态,而且姜放又是有头有脸的文官之首,二人为了姜放的名声着想,只说她是于瑟与前夫的孩子。
可即使听姜芝自述过身世,于瑟对此的态度却仍是心存侥幸。
她心有不甘却又分外小心翼翼的问道“阿芝,那你小时候可曾有过长命锁一类的东西?”
姜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莫霞仍是不死心的问道“那你的襁褓有没有过一片绿色西番莲花纹的布片。”
然而姜芝却仍是摇头。
一而再,再而三得到这样否定的回答,于瑟也倍感失落,她眼底里那簇火光骤然微弱,到最后一个答案也是否定的,她的神色只又怅然失若。
这十多年,她其实对于寻找自己女儿这事都已经麻木了,当初她四处寻找自己的女儿不过是不愿接受自己女儿有可能已经夭折在仇敌手中的可能。
后来没有放弃的继续寻找,也不过是惯性使然。
然而今日看到姜芝腿上的云纹胎记,如今却又得到相反的反馈。
她只觉得有一道藏在心中的伤口似乎再次溃烂。那种疼痛只如皮肉被乍然撕裂一般。
人从来也不怕从来都没有过的希望,但却最不能忍受看到一丝希望之后彻底的绝望。
她从没有任何一刻能如此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女儿也许是真不在这世上了。
十多年后才骤然明白过来的事实,反而更让人悲从中来。
莫霞灰败的神色也让姜芝感觉到莫霞的情绪似乎是死灰一片。
她轻声道“莫前辈,您怎么了?”
莫霞慢慢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莫霞什么都没说,姜芝虽也担心莫霞前辈的状态,可她嘴笨也不知自己当下该如何追问或者表达。
故而她在沉默的换好干净的衣服后,只又默默将湿衣放在火上烘烤,她此时只归心似箭。
外面雨声仍在淅淅沥沥。
但显然已经转小,姜芝轻声道“莫霞前辈,我想现在回去,不知前辈可同意?”
莫霞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姜芝本想拒绝,毕竟自己麻烦了莫霞许多,却从来没有报答过什么。
然而她也确实不认识路,故而对于自己只能一再的麻烦别人的行为,姜芝只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她声如蚊呐道“谢谢莫前辈。”
随后二人只待了雨停,衣服也烘干后,莫霞便雇了辆马车带着姜芝回到姜府。
只是乍一见姜府,却见姜府门前虽还挂着白,门口除了家丁却还守着几名带刀的皂衣衙役。
不过姜芝跟莫霞也都没有在意,莫霞并不想去姜府,便只在姜府不远的地方将姜芝放了下来。
二人告别过后,姜芝便几乎是飞奔着往姜府而去。
莫霞最后目送了她一程,而在她准备重新套好马头的缰绳调头。
却见姜芝不过刚到了门口,便被一名皂衣衙役拦了下来,随后一人只拿出一张画像与她细细比对,比对之后,姜芝便被直接扣押了起来。
一名衙役只高声道“带走。”
说罢,这几人便打算离开姜府了,姜府的下人试图拦阻却反被那几人推倒。
其中一人无奈只得去屋里搬救兵。
然而那几名衙役又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们押了人便打算离开,姜芝并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她只不断挣扎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你们放开我!”
然而她这点挣扎,与这些壮汉比起来又有什么可比性呢?
不过片刻,姜芝便被人彻底扣押了。
莫霞看到这情形,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她放下缰绳,只从车辕上翻身下了马车。
在那些衙役几乎便要离开前,她直接伸开双手将这些人的去路。
“你什么人!还不让开!小心爷爷们连你也一并惩治了!”
莫霞对着这些人,却也不卑不亢。
“几位大人好,不知这小姑娘是犯了什么罪,居然要让你们这么多人来抓?”莫霞还算好声气的探问道。
然而那衙役显然并不想与莫霞纠缠,毕竟现在他们就在姜府门外,只要待到里面的人出来。他们到时候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其中一名衙役只上手推了一把莫霞道“去!去!去!衙门的事情与你一介刁民何干。”
然而那人的手还没碰上莫霞的肩膀,便被莫霞一个眼疾手快反扭住了衙役的手。
那衙役被反压着胳膊,只疼得呲牙咧嘴直叫唤,其他人倒没料到这干瘦黝黑的妇人居然是个练家子。
当下这一群人倒是再不敢造次。
其中一人只颤声道“我们是上京府奉命来捉拿姜府二小姐的,我们怀疑她涉嫌杀死了五殿下,你识趣的便别挡住我们的去路。”
莫霞还要细问。
姜放却已经领着府中的护卫也追了过来“你们放开阿芝,此事还没明晰,你们不得无礼!”
姜芝乍然看到姜放,心中也是一阵委屈,她轻声唤道“阿爹!”
于瑟只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便又与这些人交锋起来。
“姜大人此乃公务,还望您莫要阻拦。贵府二小姐若果真无事,我们自然会放行。”衙役们对着姜放倒是恭敬了不少。
“既然事情没有明晰,你们便查清楚了再来!我姜家岂是你们想来提审便来提审,想来放肆便来放肆的地方。”姜放只气势凌人道。
那衙役闻言虽仍是恭敬态度,但他行动上却也仍是半步不退“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毕竟这次出事的可是五殿下!而且五殿下出事当日也有人看到你女儿与五殿下在大街上拉扯!那之后五殿下的马车掉下山坡,身上还有数道刀伤,若都这样了您还说五殿下的死还与你女儿没什么干系,这可就说不通了。”
随后那衙役便要强行突破姜放的包围。
而乍然听到赵睿安死了的姜芝也满是不可置信,意识到自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姜芝连忙小声道“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杀害五殿下的凶手。”
“姜二小姐,您若与五殿下之死无关,我倒想问问你这几日为何不回姜府,又有谁能证明你与此事无关。”其中一名衙役出声质问道。
姜芝怯怯的看向莫霞,随后小声道“我这几日都是在莫霞前辈那里居住的,当日也是莫霞前辈出手相救。莫霞前辈救了我,我便离开了赵睿安那里,这事莫霞前辈可以替我作证。”
莫霞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当下也大概知道他们是在争执什么了。
她点了点头道“我当时发现姜小姐时,那位五皇子还没有任何问题,我遇到他们的时候,马车也没在什么土坡上,当时马车停下的地点我记得是在一幢写着林府的废宅门前。”
“他们在车内意欲对姜姑娘施暴,为了制伏这二人,我给了他们一些小教训,不过那伤应当不致要人性命。”
然而莫霞话音刚落,这几人却重新将莫霞包围了起来。而且他们只同时抽出大刀面向莫霞,分明一副警惕神色。
莫霞眼神一凛“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位女侠您还是跟他们走一趟吧!如此也好以证清白。”此时就连救回姜芝的姜放也如此做说。
“阿爹,莫前辈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当时她的确曾伤过殿下,但那伤情绝不致命!前辈也没有将车驶向山坡之下!”姜芝连忙高声道。
“好了,阿芝,你少说两句!没人说她一定是凶手,但她自己也承认确实伤了五殿下,过去配合调查总是没问题的。”姜放难得阴沉着脸色,怒斥了姜芝一句。
随后那姜放只朝莫霞深深做了一揖道“莫女侠,姜某实在感激您救下小女之事,只是五殿下身死之事如今已是闹得满城风雨,圣上为此更是大动肝火,您就当是为了配合案情早日水落石出,还请挪步配合调查。莫女侠放下,至于您曾伤了五殿下这一事我会尽力周旋。”
莫霞看着场中这些刀口面向着自己的侍卫,又看了姜芝一眼。
最后莫霞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我随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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